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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因为她已知道老叟是碧芙山庄的人,也就不须将他擒回,一味在他身后吆喝、恫吓,害得那老叟“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连想喘息一下都不敢,直到将谭妒非诱落水牢,才吐出一口闷气。

  谭妒非仗着水性精通,才不至在水牢被淹死,伹也因跦下去的时候,失去一柄拂尘。一枝好好的精钢剑,却因挖掘水牢的石壁,把它折成好几段,连剑鞘也成了扁的,那能不恼恨万分?敢情她自懂人事,就没吃这大的亏。

  她本来躲进树林,想待衣服干了再走,伹她正将包袱裹掠开,即见一条身影从她走过的路上追来。

  她认出那条身影正是诱她离开水洞,好让别人进去偷宝的余树奇,登时恨得九窍生烟,银牙暗咬。

  但她已经兵刃全失,能拿什么和人家厮打?

  没奈何,将自己束腰的绫带解下当作兵器,另将捆包袱的棉绳扎紧裤腰。这些要事刚准备完成,余树奇也到达林缘高呼阿姨。

  谭妒非听得一傈,心想:“仅这小贼已经难斗,何况再来一个大的?”但她受几天的闷气,又何处消去?

  她虽经和余树奇在水中交手,只觉得“气”不如人,并不是“技”不如人,自己还有浑身绝艺,未必不能在对方援兵未到之前将他擒下。再则,身后便是树林,在这进可以攻,退可以走的地方,不报仇雪恨,更待何时?

  谭妒非想后思前,终觉一打为快,才毅然穿林而出。

  余树奇那知道其中曲折?只听谭妒非说他害了她,不禁骛得一怔,被谭妒非绫带飞来,把胸前衣襟撕去一大块。

  伹他确是不愿交手,闪过红绫,边圈疾走,一面疾呼道:“谭姊姊!我几曾害了你,我找你不到,却遇上平阿姨,一起来碧芙山庄,平阿姨和我都失陷在埋伏里面,几时害过你?”

  谭妒非听余树奇把她的恩师喊为阿姨,也觉得奇怪,但她旋又暗想她恩师孑然一身,从她懂得人事以来,就没见平若说过有什么亲戚朋友,怎会突然跑出一位内亲来?心说:“这小贼惯会骗人,不知他怀着什么念头,休又教他骗了!”立即冷笑一声道:“小贼你搞错了!我师没有你这一门贼亲眷!”在冷笑声中,又接连进了几招。

  余树奇有理说不清,反被迫得连连退让,到了一座断桥,侧目向桥下一看,伹见石笋如锥,根根朝上,这石桥长约四五十丈,无巧不巧地,每隔丈余便有一根石笋高高矗立,恰可作为桥柱。

  桥面俱是丈余长的麻石板架成,一段一块伸向对岸,但是,当中一连十几块不知何时被人拆去,若非武艺绝高的人,万难飞渡这座断桥。

  余树奇看得心里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这不讲理的丫头,好像真要*我跳崖了!”

  但他虽是到了这样危急紧头,仍然不愿还击,一闪身躯,又飘开数丈,唤一声:“谭姊姊你休啊!”

  敢情他情急之下,要说“休再上来啊”,偏就漏了当中三字,谭妒非娇脸徽红,喝一声:“你才休啊!”身随掌走,红绫又横里扫卷上前。

  这时,余树奇虽避开断桥,却是落在另一处崖沿,若被谭妒非掌劲打中,也得跌往身后的断崖,若被她红绫扫中,更令摔落深涧的石笋。反正这两样都足令余树奇死于非命。

  在这危机一发的刹那间,余树奇念头一转,心想:“何不先折服她,再把话说明白?”恰好劲风,绫带都到身边,急一纵身躯,撤出金精剑,高呼一声:“谭姊姊恕小弟无礼了!”宝剑向红绫挥去。

  谭妒非前回与余树奇交手,没有用上兵刃,方才一连向他进招,余树奇尽是腾挪闪避,也没有还过一招,更看不到有兵双。这时忽见一道亮光由余树奇衣底飞出,立即挥向绫带,诧异得急往后倒纵数尺。

  要知古时候的女子号为“千金之体”,未嫁前一身都是宝,既嫁后才一身都是草,若是被余树奇将这条缠腰带削断,而且抢去一截,谭妒非便是毕生的耻辱,那还不视对方的宝剑如间蛇蝎?

  但她这时也觉得余树奇有点古怪,既然有那样好的一枝软剑,为何不早拿出来用?她曾经平若告知软剑共有两枝,其中一枝软晶剑落在碧芙山庄庄主方士哲的手中。她已认定余树奇是碧芙山庄的人,这枝软剑还不就是软晶剑?

  谭妒非由软晶剑联想余树奇与方士哲关系定非寻常,否则方士哲的兵双怎会交给他使用?

  她在碧芙山庄吃够了苦头,要是能找到方士哲,只怕打个三天三夜,仍然是不死不散,这时把余树奇看成方士哲的替身,焉有放过之理?她瞥余树奇那枝宝剑一眼,哼一声道:“姑娘眼力自是不差,早就看出你是方士哲的门下,快赔你姑娘一枝宝剑来!”

  余树奇那想伤她?一剑迫她退让,又落回原来站脚的崖边,再向前行两步,听她还要自夸眼力,不觉笑出声来。

  谭妒非娇叱一声道:“你笑甚么?快点赔来!”

  说要将金精剑赠给谭妒非,余树奇也许还真舍得,可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当下嘻嘻笑道:“姊姊要我的宝剑,小弟理合奉赠,伹我话得先说明白,我这枝是金精剑,并不是软晶剑,已经过平阿姨鉴定!”

  谭妒非把余树奇当作仇人看待,一听他喊“姊姊”,只有多增气愤,叱一声:“胡说!你敢骗我!”一晃身形,又已扑到。

  余树寄生怕她收势不及,便会冲下崖去,急封一掌,然后拔起身形,由她头上掠往她身后,立即拔步飞奔。

  谭妒非见对方掌形一动,正待加劲猛击,那知他一粘即走,跨过自己头顶,更加羞恼,

  一拧转身躯,跟后疾迫,嘴里还连连吆喝:“小贼往那里走?”

  余树奇回头笑道:“要打就过这边来打,那边要是跌下去就得送命!”

  这边语声甫落,树林里忽传来一声娇笑道:“好弟弟!你们真会做戏啊!”余树奇纵目看去,一条红影已穿林而出,犹自吃吃娇笑不已,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

  谭妒非循声看去,即见一位遍体红裳,红得像热炭一般,而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由林缘飞奔而来,一手拖着一条长约两丈的红绫,玲玲琅琅在向着。另一手提了一个小衣包,认出正是自己的东西,不由得勃然大怒,骂一声:“偷我东西的贼!”绫带先向余树奇一扫,立即飞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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