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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余树奇自知如果单独一人下这深谷,决不至于受到重伤,此时多了一个宋改,还能否安全降落,的确没有多少把握。所以每觉到耳边风声呼呼的时候,他知道落势很急,忙饮神提气,使它缓了一缓。

  经过了好几次提气,他忽然发觉落势略缓之后,立又风声震耳。这时他明白自己内气消耗已多,落势太大、太快,看来只有和宋改同归于尽。

  但是,一个活跳跳的人何曾想死?情急之下,妙着横生。这一次他感到耳边风声,恍若惊涛骇浪,动人心魄,急将宋改向上一举,双脚往下一伸,果然风声暂息。他觉得这样一来,此提气还要省力得多,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好傻!”

  由于这个偶然的发现,使余树奇觉得生命又多了一重保障。他在大喜当中,心想:“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一切成功,俱由于不断的尝试。他等待着再一次风声大起的时候,接着宋改猛然俯下身子,立又觉得风声尽息。他索性把俯着的身子伸直,居然经过很久很久,才再度闻到风声。

  这回他已不能再改变别种姿势,惟一的方法,就是向下发掌,藉掌劲反弹之力,缓和下坠的速度。;不料他连续施用几次掌力之后,忽听到“嘭”一声轻响,手掌也受到微微的反震。

  余树奇心知距离地面已经不远,手臂一翻,将来改放在自己背上,双掌交换下拍,落势越来越缓,终而身子被掌力支在相距地面不到一丈的空中。

  他自己也信不过自己的掌劲已臻玄境,喜悦得笑出声来。但他这样一笑,气劲一松,身子立即急剧下坠。

  这时他已用不着害怕,趁势往下一沉,站直身子,双臂托过宋改,平放在地面上,立即,拍开宋改的穴道。

  宋改骤醒过来,只觉得一片漆黑,双臂一张,触在余树奇身上,茫然叫一声:“三哥!天亮了没有?”

  余树奇失笑道:“你死了多少回了,这里是阎王殿!”

  宋改听出是余树奇的嗓音,也笑道:“余家哥哥骗我,难道做鬼还会在一起?我的爹妈呢?”

  一提起宋祥仁夫妇,余树奇登时百感丛生,又愧又恨。

  照说宋祥仁夫妇那种行为,确是死有余辜,但余树奇自忖烦劳别人半天,算起来人家对他总可说是尽情尽义。纵使那情义的后面,包藏着绝大的阴谋,但仍是隐而未露,不便确定说是一种新的罪恶。因此,他又觉得不能尽力搭救宋家上下,在良心上十分过意不去,默然良久,才怆然道:“他们敢情是死了!”

  宋改诧道:“死了?那才好哩!到底真死还是假死?”

  余树奇大骇道:“你可是疯了?你竟是希望你爹娘早死!”

  宋改“哼”一声道:“这有甚希奇?他根本就不是我爹娘嘛!不但不是,而且还是我的仇人也说不定。”

  这话可越说越怪了。余树奇被他闹得一头雾水,无法明白,忙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你说明白点好不好?”

  宋改气愤愤道:“你只消就我名字上想,就可知道我名字是宋家人给我改的!”

  余树奇失笑道:“这个怎能够作准?”

  宋改道:“余家哥哥!你不会知道这些怪事,起初我也不知道。在前年一个夜里,我偷听到敏姐向她娘央求授我武艺,她娘说我有恶根,防备我会报仇。当时我觉得十分奇怪,过后仔细一想,彷佛记得我小时候没有喊过姊姊哥哥,而且也不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家里!”

  余树奇道:“这也说不一定,小时的事,怎能记得那样清楚?”

  宋改着急道:“你怎的总不肯信?”

  余树奇道:“你且说下去就是!”

  宋改接着道:“由那次之后,我总记得小时候的情景,我曾经喊过爷爷、婆婆,也喊过叔叔,伯伯,就是没有喊过姊姊、哥哥。我还记得我有个名字叫做生儿,那时人人都喊我做生见,后来就没有人再喊我生儿了。这说这个奇不奇怪?”

  余树奇听他说得有声有色,心想:“九头鸟宋祥仁多做伤天害理的事,莫非把这小鬼头的家人都杀了,单留下这个?”他想到宋祥仁搬来迷云谷已经十年,宋改却有十二岁,也许就因杀了宋改一家,以致故乡站不住脚,才远走荒山,不由脱口道:“果然十分奇怪,但这时仍然拿不准,将来慢慢打听罢!”

  宋改“哼”一声道:“我可拿得十分准!”

  余树奇笑道:“就算你拿准罢!我先问你,你们本来应该早躲往崖的藤盘,为什么不躲,却教人家把你两人抓了?”

  宋改笑说一声:“对啊!”接着道:“我话还没说完哩!敢情三哥也不是宋家的人,所以一直像我一样,没有学过好的武艺。日里见你来了,我们高兴得什么似的,还私自打算跟你跑!”

  余树奇道:“那怎么可以?”

  宋改道:“不可以我们也要跑,总要一天要跑开这个家,因此,你们在前面打,我们就躲在屋里看。后来,敌人冲进屋子,我们急切间找不到那山藤,只好攀着崖角,火光一起,就叫敌人看见了!”

  余树奇忍不住说一声:“你好大胆!”

  宋改笑道:“我们见你一掌打飞一个,一脚又踢死一个,看得我们直流口水,不知那一年才学到你这样子?”

  余树奇听得一懔,心想:“怪不得他娘说他有恶根,原来生来是个杀星,那有见打死人反而快乐羡慕的?”忙道:“练武是练来自卫的,练来行侠的,不是练来打架杀人的,你别弄错了!”

  宋改道:“杀的是敌人呀!难道敌人不该杀?”

  余树奇道:“你这小鬼头的计较倒是不少!这时能不能走?我带你见姑姑去!”

  宋改已知余树奇有个本领极大的姑姑在这崖下,听说往见姑姑,好歹也磨出一身武学来,忙说一声:“能走!”

  余树奇在迷云谷住了十年,平日为了挖草根树皮果腹,谷底这一二十里地面,何处有沙,何处有石,他一一记得清楚。这时虽是半夜,天空黑,谷底更黑?但他一双夜眼仍可辨认他走过的蹊径,健步如飞。若不是要挽着宋改,而走得缓慢,他早施展轻功,笔直奔向仇残子所住的石岩。

  两人走了一程,日到达石岩下面,余树奇欢—呼一声:“姑姑!奇儿回来了!”声过处,只有空谷回音,无人答应。

  余树奇微微一怔,旋而想到姑姑敢情运功正紧,不好回答,立即牵着宋改缓步登岩,那知进去一看,却是空空如也,人影毫无。

  这时候,余树奇已意识到事不寻常,忙道:“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姑姑回来!”

  宋改急道:“我也去!”

  余树奇道:“你别害怕!我在这里住十年有多,不说毒蛇猛兽下不了这迷云谷,连飞鸟爬虫也不见一只,决没有别的东西能够来害你!”

  宋改道:“我倒不是怕这个,要去,大伙儿去!”

  余树奇想到要带他走那些路,真是不胜麻烦,犹豫中又想到这深谷既然无人能达,姑姑决无被害的道理。再则,以姑姑那般艺业,谁又能够来害她?既然姑姑不会受害,这时又是姑姑平日用功正勤的时候,她又往那里去?

  他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事十分离奇。但在深夜里,谷底一片漆黑,目力所及,不过是十丈远近。在这种情形之下,音传要比目视好得多,既然高声叫唤没有人答应,任你竭尽目力,又有何用处?

  余树奇思索片刻,才说出一句:“我们等天亮再说吧!”两人默默相依,坐待天明。

  石岩外,黄云汹涌,谷底显出一片黄光,余树奇知道这一种景象,就是光明已临大地,急唤醒宋改,巡视这石岩一遍,发觉他原来藏有的物件,已经不翼而飞。他知道姑姑从来不动过他的物件,这时既然不见,料必有人来过迷云谷。可是,石岩里除了姑姑练坐功的屁股印和自己的脚印之外,找不出第三者的脚印或鞋印来。至于宋改的鞋印,是刚印上去的新迹,一眼就可辨别,不消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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