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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引凤道:“她自以为是天地所生,始终不认自己的父母。”

  云震哑然失笑,想到雯儿那天真娇憨的模样,心头泛起一股甜蜜的感觉。

  引凤轻叹道:“非但如此,她那性情,与这金陵王府中的人格格不入,任何人无法讨得她的欢心,她不恨任何人,但也从不喜欢任何人,她不愿住在此处,一心一意,只想回到她那小瑶池中,与自然为伍,过那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我家主人自是放心不下,总想找一个她所喜爱之人,作为她的伴侣。”

  云震漠然一笑,道:“最后终于找着在下了。”

  引凤默然一笑,接道:“再说高洁,她性情偏激,对生身父母也满怀仇恨,我家主人因自感歉咎,凡事容忍,从来不加约束。”

  她似是有着无穷的感慨,说到此处,不禁喟然长叹,摇头不已。

  云震垂目望地,沉默了片刻,道:“姑娘对主忠义,在下十分佩服,关于眼前之事,必有高见,尚祈不吝指教才是。”

  引凤道:“指教二字,婢子万不敢当,不过,有一件事,婢子却是看得十分清楚。”

  云震道:“什么事?”

  引凤道:“高洁若是害死了公子爷,有朝一日,那雯儿复苏过来,发觉公子已不在人世,那雯儿定然自戕而死,雯儿既死,世上也就再无高洁了。”

  云震心头泛起一阵寒意,道:“这么一讲,高洁想害死云某,岂非与她自己过不去?”

  引凤凄然道:“岂止与自己过不去,根本上她就厌世,正想用这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云震微微一呆,心中暗道,如果我云震得了这魂魄分裂之症,只怕老早就已自戕而死,绝无勇气活到今天了。

  引凤幽幽一叹,道:“公子爷,你扪心自问,对雯儿究竟有无真情?”

  云震怔了一怔,挽首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引凤道:“可是,雯儿即是高洁,高洁亦即雯儿,公子爷与雯儿有齿臂之约,白首之盟,对于高洁,难道另作别论不成?”

  云震茫然一笑,道:“此事超过了常人的想像,在下有无所适从之感。”

  引凤摇首不已,凄然道:“男子汉做事,是一则一,是二则二,岂有模棱两可之理?”

  云震蹙眉道:“姑娘不是讲过,后日十六,罗侯师徒来尊府相亲么?”

  引凤倏地冷笑一声,道:“如果高洁下嫁罗侯公子,你云公子无动于衷么?”

  云震淡然道:“高洁本人愿意,在下岂能拦阻?”

  引凤冷然道:“高洁嫁了罗侯公子,有朝一日,那雯儿复苏过来,难道雯儿也算罗侯公子的妻子?或者是高洁属罗侯公子,雯儿属于你云公子?”

  云震微微一怔,想到那仙女般的雯儿,落入罗侯公子怀抱中的情形,不禁混身一颤,心头直冒寒气,

  引凤秋波一转,嫣然笑道:“公子爷是否觉得,雯儿与那罗侯公子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么?”

  云震怒叱道:“雯儿是你的主子,你胆敢如此污辱她!”

  引凤冷笑道:“是你公子爷讲的,我家小姐与罗侯公子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云震怒道:“我讲的是高洁,井非雯儿。”

  引凤冷然道:“高洁即是雯儿,雯儿就是高洁,两者一而二,二而一,根本是一个人。”

  云震喘了一口大气,压抑着心头的激动,沉声道:“雯儿与我有齿臂之盟,以往我不知她的隐疾,冤枉了她,其错在我,如今我已明白她的苦情,那……”

  引凤冷声道:“那又怎样?”

  云震喘息一声,毅然道:“我要设法治愈她的病症,让她永远是雯儿,永远过着快活的日子,简单地讲,只要云某有三寸气在,罗侯公子的魔爪,休想触着雯儿一根汗毛。”

  引凤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之色,随即又装出那冷冰冰的模样,道:“公子爷讲的都是雯儿的事,但眼前没有雯儿,只有高洁,公子爷有何打算呢?”

  云震愣了一愣,脑海中幻想出高洁那冷若寒冰,既阴沉,又狠辣的影子,一时间,满腔热情尽化乌有,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空空洞洞,一无所有。

  但听引凤道:“如果高洁下嫁罗侯公子,公子爷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么?”

  云震凄然一笑,道,

  “倘若高洁与雯儿无关,云某当然是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引凤冷笑道:“可惜的是,高洁不但与雯儿有关,而且关系过份密切了。”

  云震嘿嘿一笑,口齿启动,却感到无话可讲,怔了片刻,将手一拱,转身行去。

  引凤眉一蹙,道:“公子爷就这样走了么?”

  云震愁容满面,道:“此刻我的心思紊乱得很,你让我冷静地想一想。”

  引凤淡淡地一笑,疾行数步,赶在云震身前领路,走出房外,一名守在门外的青衣小婢在引凤耳畔悄悄讲了数语,引凤点了点头,领着云震,从另一道侧门走出天机楼。

  此刻已是清晨,二人穿过花径,绕过数座屋宇,出了内宅,忽见西天一霸谷涛陪着归隐农,遥遥走了过来。

  引凤见二人行来,顿时住足站定,低声说道:“婢子已将内情陈明,如何处置,单看公子爷了。”

  云震苦笑道:“姑娘的恩德,容后图报。”

  引凤道:“客气了。”转身行去。

  云震怔了—怔,见谷涛与归隐农已经走近,急忙将手一拱,道:“谷老英雄早。”

  谷涛抱拳还礼,道:“公子早。”

  身形一转,陪着云震与归隐农向外走去。

  二人离开金陵王府,转回客栈,一本和尚刚刚起床,见二人归来,不禁大为恼怒。道:“好啊!三人同行,理该同心一志,你们却瞒着我和尚干事,既然见外,何不早讲?”提起禅杖朝外走去。

  归隐农一把扯住,道:“和尚哪里去?”

  一本和尚怒道:“拆伙啦!”

  归隐农笑道,

  “有始无终,岂是大丈夫行径,和尚坐下。”

  一本和尚嗔目望住云震,道:“我和尚笨头笨脑,高攀不上,莫如早早散伙,免得误了你们的大事。”

  云震满腹愁烦,心乱如麻,眼望一本,有气无力地道:“大师外貌迟纯,其实聪明伶俐,嘿!我云震才是世间最为蠢笨之人。”

  他有感而发,慨然言之,一本听了却是大为高兴,但依旧装作生气的模样,道:“我和尚虽然不笨,可惜武功太差,终是碍手碍脚,耽误你们行事。”

  云震道:“大师武功高强,乃是有目共睹之事,借重之处尚多,大师弃我而去,张大侠面前,须是交待不过去。”

  一本和尚笑道:“算你会讲话,昨夜哪里去了?”

  云震心事重重,漫应道:“高家。”

  一本和尚道:“为何撇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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