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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原来白鹤道长紧张过度,他可忘记了对方既知他是白鹤道长,又岂敢妄然出手?

  那人正在想:“糟啦,我方才自言自语全让他给听去了,这牛鼻子威震天下,我即使能胜他也非得拼至力竭精疲的地步,那时内伤突发,岂不……”

  白鹤道长正是当局者迷,一时在心中猜疑,脸上流过一迷不自然之色。那人鹰眼一扬,正好瞧见。心中一怔,暗道:“难道这牛鼻子是假冒的?”此念一生,他立刻仔细打量。

  白鹤心中一跳,信口胡扯地道:“施主没有别的事了么?”

  闻言心中又是一动,那人暗道:“这斯知我秘密,万万留他不得,而且这厮若是冒牌的话,一这个跟斗可栽大了……”

  于是他提气运于掌上准备一举突击,但是过了一会,他又缓缓放松下来,到底白鹤的威名太大了,他不敢作此冒险。

  他暗暗道:“我宁愿让他骗一次,也不能吃这个大亏。”白鹤道长很快地道:“那么贫道失陪了。”

  冷哼一声,眼见白鹤转身要走,那人心中又急了起来,一个念头突然升起:“管他是不是白鹤道长,他一转身,我立施暗算,难道他能逃脱?”

  于是他悄悄把全身功力齐聚右臂之上,白鹤仍然缓慢潇洒地转过身躯,一步跨出,竟到了七八丈外!

  这是全真的轻功绝学,白鹤道长故意全力施为,果然精彩绝伦。那人单掌已提了起来,忽又停住。他捏了一把冷汗,暗自么幸道:“幸好没有妄动,这牛鼻子不折不扣正是白鹤老儿”

  白鹤道长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背后的变化,他仍保持着挺直的姿势,大步前有。

  那人似乎生性多变好疑,他确定此人是白鹤之后,心头一转,又想起一个念头来:“哼!他是白鹤便怎的?我至少要上去试他一招”

  于是他大声喊道:“喂,喂,道长留步,待老夫送客。”

  他大步赶上去,白鹤道长一听他语气,心知有变,当下一长身形二则有更快,但是猛然想,自己轻功亦未恢复完全,那人功力惊人?久奔之下势必要被迫上,于是他故意冷笑一声,突地停下身形。

  呼的一声,那人也到了他身边,他暗道一声“好快的身形”,回过头来。

  那人上前来和声道:“道长既是不肯稍留,咱们就此别过,且受老夫一礼”

  话落双拳一抱,当胸揖将下来,白鹤道长见他双拳虽是虚抱,但是双肩处隆起如贲,心下猛然下沉。

  他原先甚是恐惧,到了此时,反倒心中爽然,朗笑一声道:“鼠子敢尔?”

  蓦然之间,一声长笑划过长空,白鹤道长忽觉一股力道直推过来。

  他此时功力全失,身不由己地左跨三步,接着“蓬”的一声暴震,带人皮面罩之人全身一荡!

  只见白鹤原来立身之处站着一个白发皤皤的老人,也正一仰身躯,化去震势。

  白鹤从侧面望去,觉得那老人依稀有点眼熟,但却记不起,那带着面罩的家伙也正瞪目打量着老者。白鹤熟悉的觉出,方才那、一震之间所产生的气旋,那是两个一流高手相搏时的特征啊,

  那人万料不到这白发老人突然下降,他阴恻侧地冷笑一声:“报上名来罢!”话落,他一掌猛击而出,竟是武当派中绝招“鬼箭飞磷”。

  大吃一惊,白鹤暗道:“怎么武当的绝招他也会施得如此精纯?这一招好强的内力,只怕当年我也不过如此!”

  那人这一招突劈而出,真有万钧雷霆之势,但是忽然之间,那人手掌停在空中,不再下落——

  白鹤虽然功力全失,但是武学之深,当今武林仍匮出其右者,他一瞥之下,已知详情,原来那白发老人双手不动,但是右掌向上翻起,中指翘伸,正隐隐指向那人掌心那指尖中突然冒出阵阵白烟,

  愕然大笑,那人厉声道:“金银指,原来是你”

  白鹤只觉胸中猛然一震,眼前这白发皤皤的老人,那侧面突出的面容轮廓,依然仍是昔年那耀武扬威的大魔头的影子。

  他在心中沉重地呼喊:“老了,我们都老了,这该是少年人的时代啦——不,该是雕儿的天下啦!”

  昔日在魔教五雄中名排第二的金银指丘正,摸着白雪般的长须,微微笑道:“你老儿举止我熟悉得紧呢,快把面罩除不让我看看——”

  那人蓦然大笑,翻身跃起,飞步往那山石垒垒的来路奔去。

  白鹤望着那人起步的背影,心中忽然想起什么,但却记不出究竟是什么。他茫然问自己:“他是谁?他是谁?怎么那么熟悉?”

  金银指丘正转过身来,朗声大笑道:“哈哈哈,道长别来无恙,大快吾怀!”

  白鹤以为他仍要唤自己“小道士”,这时听他唤“道长”,顿时一揖至地道:“丘老前,辈仙龄童颜,贫道今生再得重睹,何幸加之”

  二十年前,他们在竹枝山上一场大战,白鹤从此功力全失,至今他们之间仍有慕天鹏挑战之约未了,但是他们重逢之下,彬彬洒然,虽然措辞客气,但是那话里句间仍然蕴含着无限的真诚祝福。

  这正是武林英雄的本色!

  金银指拈着自己的长髯,仰首望着苍天。

  他脑海中又浮起当年竹枝山上那个“小道士”,气壮山河地一连指向五人以一挑五的情景,他的嘴角上露出了豪壮微笑。

  白鹤道长的双眼凝望着崖下的黄沙,午时一过,此刻又恢复了平静,淡黄的,均匀的,于是茫茫中出现了“天下第一”四个大字,然而那四个大字忽然之间长出了双翅,渐渐飞远恶了一下口水,白鹤喃喃道:“不打紧的,不打紧的,雕儿会隐隐地捕捉住它的!”他转过头来,正碰着丘正眼光,丘正和蔼地微笑着,大声道:“道长轻功恢复大半,实在可喜可贺。”

  洒然一笑,白鹤道:“贫道二十年苦功,八脉仅能勉通一脉,看来此是难以痊复的了。

  对于白鹤的内伤,丘正虽然感到歉然,但他迷毫没有愧色,而白鹤道长更是无悔意,对于这严重的伤,他只有无比的骄傲。

  所以他们谈到这事时,彼此没有迷毫的尴尬。

  望着那温和的笑容,白鹤心想:“时间使人变了,虽然他的本性不会变,但是他的凶气全被消磨尽了。”

  淡淡地一笑,丘正道:“明春,令徒必将赴昔日之约,老夫衷心望他一举名震天下”

  白鹤道长朗笑一声,不置可否,但是他那爽朗的笑声中有着无限的信心。

  伸手拍了拍头,想了想没有什么好讲的了,于是金银指长笑了一声,箭步如飞而去。

  望了望四周,白鹤道长心中想:“那个带人皮罩的人,究竟是谁呢?只要让我再看看他的举止有动,我想一定能记起他尽谁的——我猜想,那时这个神秘之谷的秘密,必然能在此人身上寻得结果的。”

  他走到崖边,再向下看了看这大难之滩,由于他已得了一条线索,突然之间这神秘之谷似乎显得不那么神秘了。

  他轻轻转过身来,快步离开这山崖,霎时踪迹渺然。

  山崖上又恢复了平静。

  黄少依然,峨嵯无恙,三个时辰过去了。

  “刷”一声,一条人影落了下来,几乎是沿着同样的路径,在较好落脚的石块上飞步而来。

  他熟稔地奔到了悬崖边,仔细地杏一勘四方,不见人迹,于是他站到一块突出的山石上,堤气大斗起来:“盛夏结冰,严冬汗淋;寒热之谷,天下奇景。”

  他的声音好生宏亮,在山峦中回响不绝,最后一个“景”字刚出口,第一个“盛”字的回晋正好传到,霎时宛如山的对面也有一人紧接他在朗呼这四句话。

  他喊了两遍,四顾不见人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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