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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风兰这才恍悟,不由暗责自己,考虑不周,说出这等不礼貌的话来。

  故此,连忙道歉,说:“啊!我没有想到这一层,龙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龙渊还不曾开口,云慧却已然颤巍巍到风兰面前,举手抚着她嫣红的粉额,发出老迈含糊的声音,道:“姑娘你娇嫩如同花蕾儿,人见人爱,那老头既已得姑娘垂爱,已然是艳福无边,还怎敢有胆来怪你的呀……!”

  边说,边轻轻拧着风兰的嫩颊,面露慈蔼垂爱之色,若非是风兰早知她的底细,怎么说也不会相信,她在片刻之前,也是个绝色的佳丽。

  但如今既然晓得她是云慧,虽然装得像煞,却也听得出她话中乃存着玩笑之意。

  故此,风兰她那能罢休,她顿时娇容一红,依偎入云慧的怀内,嚷着不依,道:“姐姐你欺负我,不行,我要你赔……”

  武夷婆婆目睹龙渊与云慧,表演这一手神奇莫测的化装之术,不由得大为佩服。

  云慧拥着风兰,闻听她提出此言,惊诧道:“姑娘要我老婆子赔些什么?我老婆子孑然一身,除了背上几件破衣之外,别无常物,即便有心,却无此力奈何?”

  仍是那一付老腔老态,竟似比武夷婆婆还要老上几分。

  但风兰却不肯依,仍然揉着她,道:“我不管,我不管,啊!对啦,我要你教给我化装之法……”

  云慧只得答应,道:“好,好,姑娘,老婆子依你就是,快别揉啦!再揉我这身老骨头,可保不住要被你揉得零散啦!”

  风兰喜出望外,跳起来惊叫一声:“真的吗?”赶紧又接着道:“慧姐姐,小妹这里先行谢过,不过,你什么时候,实现诺言哪?”

  云慧微微的抿嘴一笑,指点着龙渊,道:“现放着那老头子不找,却来找我老婆子的麻烦,真是缠人,但我老婆子既然答应了你,说不得若是今晚上有空,就指点姑娘你个儿窍门……”

  她说着,望望龙渊,瞥见他一付要走的样子,忙又接着叮咛风兰道:“不过,在人家面前你可不能称呼姐姐哥哥的啊!”

  武夷婆婆望见她这付老态龙钟的样儿,童心亦发,插道:“这么吧,在人前我老婆子称你妹妹,兰儿你暂时受点儿委屈,就叫她一声婆婆。”

  风兰嘟起了红唇,欲语还休,却扭头问龙渊:“你呢?”

  龙渊莞尔一笑,发出苍老的声音,道:“大爷,大叔悉随尊意。”

  风兰嗔声作色,回头就跑,怨恨道:“那我不吃了大亏了吗?哼!”“哼”声未完足一跺,向前疾掠而去。

  武夷婆婆等二人,闻言相对一笑,却都不曾接口,相率跟踪风兰,往文殊院奔去。

  文殊院在立雪台之左侧,背倚玉屏峰,建筑坚固雄奇,下临铁砂庵,约有一十五里。

  四人来至院前,只见院门大开,古松伏仆墙外,枝叶虽繁,却均高不及二尺。

  风兰与武夷婆婆,曾在此宿过一晚,当先入门,即见大殿中迎出个年约三旬的知客僧,面带异容的合什为礼,道:“女施主光临鄙院,欲……”

  一语未竟,蓦又见门外转进来,一位老婆婆,一个酸腐,不由得神色一愕,旋又合什,念起佛来。

  风兰注意到这僧人面色一连改变的异态,却未放在心上,脆声相应,道:“大师父,我们爬山爬得饿啦,你们的素斋能分给我们一点吗?”

  那知客僧,道:“有,有,施主们不必客气,请随贫僧来就是。”

  说着,转身循一小径,直往偏院走去。

  龙渊超前一步,与那知客僧并肩而行,请问了他的法号,道:“原来是济众师父,失敬,失敬……”

  说吧,微微一顿,又道:“适才学生到贵寺之前,曾在立雪台边,看见了一场吓人的打斗,当时便见两位大师父,受伤倒地,但不知可是贵院之人?”

  那济众和尚,乃是这文殊院中的第三代子。

  文殊院创于主持普门大师,大师以下,有四大弟子,法名中皆有“渡”字,即是渡世,渡人,渡天,渡地等四人。

  “渡”字辈以下,是为“众”字辈。

  这“济众”和尚,乃是“渡世”的首徒,若论武功机智,与渡天渡地,已然相差无几,而论起地位来,在此文殊院第二辈中,亦算得上是个人物。

  故此,他虽则名为“知客”实则平常日子里,一切的接待事宜,都是他几个师弟,分别处理,根本用不着他亲自接迎处理。

  今日只因适才,黄山老农左更生,狼狈的搬回来二个垂垂将危的伤者,并声言强敌就在左近,才觉得事态严重,而亲自出来,防备着万一。

  刚才风兰入寺,他曾见她身背宝剑,手携花篮,颇似十几天前,师弟所提起的一名女客,便不由暗暗动了疑心,及至龙渊等相继出现,一个个老态龙钟,似乎是形将就木之人。

  表面上除却武夷婆婆,那一双神光外露的眸子之外,并无会武象征,但细想起来,凭着壁立的木梯,不用“海马”,攀登到本院中来,面目不改颜色,若非是会武的练家,何克致此。

  故此这济众和尚,心中疑云大起,正盘算着,如何试一试众人根底之时,却不料龙渊竟自动提起这个问题。

  虽则这济众和尚,未听见左更生详述强敌生得是何模样,但就因为此,他不由疑惑“强敌”就是他们这一伙子。

  故此他微微“哼”了一声,并未多言否认或是承认,竟自又合什高声宣念佛号。

  龙渊不管他想些什么,又道:“学生粗通医理,因见两位大师,受伤倒地,晕迷不醒,似乎伤得额重,本想当时出来,予以救治,那料到其中一位,像是一阵风般,将三位伤者,掠去无踪。学生与同伴,一路寻来贵寺,借此求食之便,不揣冒昧,意欲稍效微劳,未知大师意……”

  他这番说辞,自以为十分有理,面面皆到,那知听在济众和尚的耳朵里,却更加引起了他的疑心。

  须知这济众和尚,阅历极丰,经验极老,早已确定这一行四人,皆是身具武功之辈。

  但偏偏龙渊表示不悉武学,已是自遗漏洞。再加龙渊使用“一路寻来”数句,则更使令济众和尚犯疑。

  江湖上有句俗话,凡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朋友,都奉为金科玉律,这俗话便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济众和尚,虽则身在方外,心神却未曾跳出三界五行,尤其目下,两位师叔,刚刚被人所伤,生死难卜之时,他听了龙渊这篇毛遂自荐的说辞,不由更加确定,他是藉为人医伤之名,来暗下毒手之实。

  因此,他心头不由大愤,暗“哼”一声,浓眉一皱,已然计上心头,便道:“施主你问的那两位大师,正是贫僧的师叔,他两位虽然练了几年健身强魄的本领,却从未与人为敌,今儿出去一转,想不到竟被恶徒所欺,打成了重伤,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着,合什垂目,竟喃喃念起经来。

  云慧与风兰,一个是性存偏激,一个是娇纵成性,本来就都是不服人的。

  何况明明站着有理的一面,此刻一听这和尚装模作样,指桑骂槐,不由都心存不忿,哼出声来。

  济众和尚明明听见,却故意不加理会,又接着道:“两位师叔的伤势,贫道虽因职责所在,无法细瞧,但看样子却已是凶多吉少。鄙寺之中,上上下下,无一精通医术,故而以贫僧推断,再过一个时辰,即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施救了。”

  龙渊虽然未曾想到,他有指桑骂槐之意,但适才那半段听在耳朵里,心中却也十分的不受用。

  不过,他这分不自在,是暗怨自己下手太重,倒是和云慧风兰两人的心理不同。

  此际,见和尚老说些题外的话,却不提要不要请他医病,不由接口道:“学生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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