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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婷婷问:“爹!要是我们的船给他们毁了怎么办?”

  “丫头,船毁了是小事,只要人能平安,就值得高兴。船毁了,我们以后有钱再造一只,人死了,就不可能复生了。”

  “爹!我们哪里还有钱再买一条新船呵!”

  吴三说:“你们放心,真的船毁了,我叫化会给你们弄一条新的大船来。”

  穆老爹说:“我们怎敢向你要的?”

  婷婷说:“你呀!四处向人讨吃,有钱给我们买口一条新船吗?”

  “嗨!你别看我叫化老向人讨吃就看不起我,我就是有办法给你们弄一条新的来,你信不信?”

  穆老爹说:“吴长老,我小老心领了。不过话说回来,贵帮不想卷入这一场是非之中,吴长老最好离开,别在船上出现,以免群雄疑心贵帮早已下手了。”

  吴三一怔:“什么?你要赶我叫化走?”

  “小老怎敢赶长老走?小老只是为丐帮着想,以免其他江湖上人误会。”

  聂十八也说:“是呵,吴叔叔,你走吧,为我,已累了穆老伯,我可不能再累了叔叔和丐帮的。”

  “兄弟,我能放心离开你们吗?”

  穆老爹说:“吴长老,你要是不放心,最好在暗中护着聂少侠,不到危险关头,千万别露面,这总行了吧?”

  吴三望望金堂主他们,问:“你们看,这样行不?”

  金堂主说:“吴长老,船家这办法太好了,属下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

  “好!那我现在跟你们上岸。”

  临走时,吴三对聂十八说:“兄弟,你可小心了!”

  聂十八说:“叔叔,我知道了。”

  吴三又对穆老爹说:“船家,我聂兄弟,就拜托你照顾了!”

  “小老尽力而为。”

  于是,吴三便登上金堂主驶来的轻舟,消失在月夜湖面上。吴三和金堂主走后,聂十八对穆家父女感到十分不安和内疚,说:“老伯,是我连累了你们。”

  婷婷说:“哎!你说这话不显得俗气么?”

  穆老爹说:“小兄弟,别放在心上。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风顺?不经历风险,怎能知道世道的艰难和磨练出坚强的意志来?”

  “老伯,你们何必为我冒这么大风险?在洞庭湖上过日子不多好?”

  婷婷说:“喂!你有没有男子气的?一世在别人的庇护下过日子,能挺起腰杆子做人吗?再说,别人只能顾得了一时,可顾不了你一世!”

  婷婷的话,对聂十八震动很大,他心想:是呵!怎能一辈子靠别人的庇护过日子?父亲生前对自己说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一个勇敢猎人的本色!怎么自己遇事就忘记了?

  穆老爹说:“丫头!别这样说,小兄弟的心意,也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

  是夜,船经过了湘阴长城,在第二天中午时,出现在铜官、望城的湘江水面。这段水路风平浪静,两岸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和船只追踪。可是一过望城,便有两条船只跟在他们的后面了。

  娉娉对穆老爹说:“爹!有贼人盯上我们了!”

  穆老爹打量了后面跟来的两条船,又望望前面,说:“丫头,别理它,我们照旧航驶,这里与长沙府城相离不远,他们不会在这一带水面上动手的。”

  婷婷说:“爹!要不要我悄悄下水,将他们的船凿沉了?”

  “丫头,这没有用。”

  暮色中,穆家大船在长沙城下停泊不走了,打算明天上岸,购买柴米油盐和生活用品,然后才继续南下。跟踪他们的两条船只,也分别离他们不远处停泊。穆老爹看在眼里,微笑不语。因为他敏锐的目光,一眼就看出了两条船上的贼人,只不过是一般通风报讯的小贼,其武功恐怕连聂十八也敌不过。这样的小贼,不值出手,杀了他们反而不美,若惊动了前面所有魔头,会引起他们的报复。到时,自己父女三人,固然可以护着聂十八安全而走,但那就会在群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就诸多不便。正因为这样,穆老爹不出手,也阻止婷婷和娉娉出手。

  一夜平安无事,没人来干扰穆家大船。第二天,穆家姐妹上岸进城购买东西。她们走后没多久,一位公子打扮的中年人带着一位家人登上了穆家大船,问穆老爹:“船家,这条船是往衡阳开的吧?”

  穆老爹冷电似的目光略略朝这中年人扫了一眼,恭敬他说:“是!官爷,小老的这条船,正是走衡阳。”

  “唔!那太好了,我正要去衡阳,这条船我就雇下了。船家,你说,要多少银两?”

  穆老爹敏锐的目光,一下看出了这中年是真正公门中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军爷,不是江湖上的人物,心想:让他登上这条船,等于害了他主仆两人的性命。便为难他说:“官爷,小老这条船已有人包下来,请官爷还是搭别的船去衡阳吧,恕小老不能答应。”

  主人没有出声,那位家丁却瞪目说话了:“什么?我家老爷要雇你这条船去衡阳,是瞧得起你们,你敢不答应?”

  中年人连忙喝住了家人:“阿福,不得对老人家这般无礼!”又对穆老爹和气地问,“船家,这条船被人包下了?能不能行个方便?”

  穆老爹说:“官爷,这事小老作不了主,得问下小老的雇主才行。”

  “船家,麻烦你将雇主请出来,让本老爷和他说说。”

  “是!官爷,请坐下稍等一会,待小老去和雇主说一声。”

  聂十八在房间早已知道有人上船了,也听到了来人的意图,暗想:这两个人是真的来坐船?还是来取宝的?所以当穆老爹进房时,聂十八首先第一句问的是:“老伯!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官府中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官老爷。”

  聂十八怔住了:“什么?官老爷?”聂十八这一生人,最怕是见官了。不但怕见官,就是官府中的差役、兵丁,他也怕见,总感到这些公门中的人,高人一等,自己见了,心里就先怯三分。因为他过去所见到的公门中的人,一个个都是挺胸凸肚,凶神恶煞的,下乡不是要钱要粮,就是拉差,还动不动打入骂人,一个个都没有好面口,便问:“老伯,他们也是来向我要什么蓝美人的?”

  “看来他还不知道有这回事。看情形,他们的确想坐船去衡阳。”

  “老伯,那让不让他们吧?”

  “聂兄弟,你的意思怎样?”

  “老伯,我没意见,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聂兄弟,要是你想脱身,现在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不错!是个好机会,你将这条船转雇给了他们,自己悄然上岸,一切事情,由这位官爷去担当。”

  “老伯,要是那些人不见了我,不害了你和那位官老爷吗?”

  “聂兄弟,我一家三口那不用你担心,只怕苦了那位官爷,他一定给那些人乱刀分了。”

  “不,不,这不行,那我不是又害了两条人命吗?老伯,你还是叫他们走吧,别坐这条船了。”

  穆老爹不禁暗暗点头赞许,这真是仁者之心,世上难以觅寻的一块璞玉,宁愿自己担当一切风险,也不愿连累了任何人,比起那些只为了自己生存,不管他人死活的伪君子、卑鄙小人,其品质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便说:“聂兄弟,只怕我说他们不动。他要见你,还是你出去和他说吧,”

  “老伯,我一向不大会说话,怎么说?再说我见了官老爷,恐怕连话也说不出来,老伯,还是你去和他们说的好。”

  “聂兄弟,大胆些,官爷也是人,你也是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再说,他现在是求你,而不是你去求他,怕什么?聂兄弟,你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免不了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人,这也是你一个锻炼的好机会!”

  “老伯,要是他一定要坐这条船怎么办?”

  “那就看你怎么和他说了。只要你一心为了他好,也不妨说说假话大话,令他不座这条船。”

  “老伯,那,那,那我说什么假话呢?”

  “你可以说,你带有家眷,外人来往不方便。”

  “老伯,我可没有家眷呵,他要查问起来怎么办?”

  穆老爹心里感到好笑,真是一个老实人,连假话也不会说。要是你带有家眷,那还叫假话?看来叫一个老实人说假话,比叫他挑重担还难。便说:“他怎会去查问你的家眷的?要是这样,他便是无理了,你完全可以拒绝,请他去找别的船家。”

  “那好,我就出去对他说。”

  聂十八来到前舱,朝那中年人一揖说:“官爷要见我,不知有何事赐教?”聂十八艰难他说出这一句话,还是穆老爹临出房门时,教他说的。

  这位官爷上下打量着聂十八,心下愕异,他起初以为,能包下这么一艘大船的,不是富商大贾,起码也是有钱财主,谁知竟是一位山里人装束的小伙子。不由问道:“你就是雇下这条船的雇主?”

  “是!”

  “真的?你能雇下这么一艘大船?”

  “我为什么不能雇?”

  “好了,不管是你雇也好,不是你雇也好,现在老大爷要坐这条船去衡阳。”这位官爷,见聂十八所穿的衣服,不及自己一个家人的,觉得不值得和他讲什么客气话了。

  “对不起,官爷,请你还是雇请别的船去衡阳吧!这条船你不能坐。”

  他身旁的家人忍不住了,喝声:“放肆!你敢这么对我家老爷说话?”

  聂十八一怔:“什么?我说得不对?不这么说,要怎么说?”

  “小子,你知不知我家老爷是什么人?”

  “哦!他不是官爷吗?又是什么人了?”

  “我家老爷是衡阳府衡阳县江东巡检大人。你知不知巡检大人是干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他干什么的了?”

  “嘿嘿,巡检大人,是专门捉拿盗贼、盘诘奸伪的官儿,看你这小子不是盗贼,也恐怕是个奸伪之徒,竟敢在我家老爷面前说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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