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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第十七章 仇人恩怨数从头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齐老既与云梦和尚志趣相投,两个年纪苍苍的世外高人,对饮着鲜叶酒,夹着大马猴做的几样可口小菜,齐铁恨于酒兴盎然,神采飞扬之际,源源本本把往日一段恨事说了出来。

  原来齐铁恨乃江西南昌州人氏,世道中产,祖传医术,悬壶故郡,医誉良佳,当年又乐善好施,常施药施医,分文不取,贫民受惠匪浅。

  这日齐和春下乡应诊,刚刚把一个垂死的妇人救活,心爽神快,坐着四轮马车,驰过大雪纷飞,积压尺余的瑞雪,驰过白茫茫的黄昏原野,霍然健马一声“唏聿聿!”急嘶,两只前蹄高举,却步不前。

  马夫心知有事,跳下车辕,发现马前尺余之处,卧着一个衣衫单薄,快已冻强的青年,马夫吓得一跳脚,赶快告与齐和春得知。

  那时的齐和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但却古道热肠,有乃父之风,是以即忙下车,探手青年怀内,发觉脉博仍在跳动。

  当即让马夫把他置放车中,自己解下皮裘,覆在他身上,回到南昌家中后,又灌了他一

  些参汤,那青年便渐渐醒转过来。

  那青年是个十八九岁的细瘦子,面貌颇为清俊,细询之下方知失去双亲,家产荡尽,因而处于饥寒交迫之境,冻卧路旁。

  这个人姓章,叫章大椿,也就是以后藉邪术成名江湖的五雷真人。

  当时他被救活之后,齐和春念他孤苦可怜,遂留家中,供以衣食零用。

  章大椿聪明伶俐,处事有方,动作干净俐落,侍齐甚恭,颇得齐和春的看重。

  起先在自己药号里让他学习捣药、切药、烘药卜以后为患者取药,皆颇称职。

  于是齐和春欣喜不胜,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由于他自己的医务繁忙,所以店内家中大小事务都渐假章手料理。

  齐和春欣庆得此一助手之余,便于闲暇,授以医道医理,兼及一些武功。

  由于章大椿聪明伶俐,不管医理武术,说到点到,即行心领神悟,而且医理通达之后,渐能闻一知十。

  如此相安四年,不意年终结账时,齐和春发现账目混淆,竟近数百两之多,结询之下,章大椿亦复含糊以对。

  齐以其不忠,窃盗款项,遂大大地训斥了一顿,年终岁尾,章颇感不快,惟齐于事后即把此事忘记,未曾挂怀。

  谁知这章大椿统绔习气未脱,这一番训斥,使他耿耿于心,无日或忘。

  ※※※

  腊尽春间,暮春江南,春光明媚,莺飞草长,医事随着季节的变换,阳气的陡长,格外烦忙起来,因之无暇顾及家事。

  这日,齐应百里外的一个乡绅恳求,为其幼女治病,归程返家之时,业已夜半更深,身体亦颇疲倦。

  当齐和春推开房门,不禁大惊失色!

  只见满地鲜血,衣物凌乱,齐妻被脱得赤条条,僵卧床上,右乳上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尖刀,一张溅满血迹的短笺,则被尖刀刺穿,平铺胸前。

  齐和春放下医箱,惊惶失措之中,上前拔下凶刀,取出短笺,上面写道:

  齐和春收知:

  拿了你数百两银子,逛逛花街柳巷,被你当众毫不留情予以斥责,无颜久留斯处。

  今奸你妻,杀你妻,盗尽全部存银者,并非他人,乃章大椿是也!

  齐和春以战傈颤抖的双手,捧读完此寥寥数语的血书,不禁心胆尽碎,整个人陷入于凄

  惶不知所措的悲愤之中。

  除了悔不当初,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由于存银的被盗,周转不灵,信誉尽失,而他本人亦整日陷于深思默想之中,精神恍惚,心绪不宁,自然也无法应诊治病了。

  齐和春灰心丧志之余,遂沉缅于酒色之间,流连花街柳巷,深夜不归。

  如此不上两年,由于他的挥霍无度,家中无人料理,早已家穷财尽,四壁萧然,地方复因他的行为不佳,医誉尽失,即有振作图强之志,亦复不可能了!

  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变卖了仅有的一幢房产,即行离开南昌,置身江湖,闯了一段时日之后,仇影无踪,便来到了这九华山之阳,蜗居在此一石洞之中。

  当他闯荡江湖时,便以“齐铁恨”为名,以迄于今。

  而自章大椿恩将仇报,奸妻盗银之后,从此他的古道热肠,他的平易近人,一变而为性情古怪,不可捉摸。

  他仇视世人,愤世嫉俗,满腹医理和武术不复为世所用,隐匿在九华山里,日与禽兽、杨柳、泉湖以及九华山的错综罗列怪石为伴。

  云梦和尚听了这位古怪的老人,简略述说完他的一番血泪人生际遇之后,疑惑问道:

  “难道齐老不知五雷真人章大椿,现时行脚,出没青藏,而放着一身武艺,让仇人逍遥于真理正义之外,心无所动吗?”

  年逾古稀,苍颜白发的齐铁恨举起手中的鲜叶酒,向云梦苦笑说道:“大和尚,来!干了这一碗,再告诉你吧!”

  云梦和尚也端起大碗,二人一饮而尽,鲜果酒芬芳清香,酒味甘醇,虽酒具不精,然而无损于醇酒之美。

  好酒数碗,逸兴湍飞,九华医隐齐铁恨方才向云梦和尚作答道:

  “佛经有云:‘不是不报,日子未到’章大椿在青藏出没,早在我‘九天太乙神图’确算之中,惟往昔此魔星光闪亮,近日方才稍露霉暗,其覆灭之期,亦将时不远也,这是老衲深居九华,心无所动的道理。”

  云梦和尚听他说得如此具有信心,复问道:

  “石剑鸣与秦宛真出发临走之时,齐老附耳所言,二人逢凶化吉,自有奇遇,可否于此略述梗概,以免贫僧挂怀?”

  齐铁恨略一沉吟,似有难色答道:“老衲那‘九天太乙神图’所显之事,本不足为外人道,余言其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业已陨越神图例规,影响今后灵验,大和尚所询,恕齐某不能见告也!”

  云梦和尚和齐铁恨二人面色死灰,只得端起酒碗,相互对饮,沉默不语。

  齐铁恨说道:“以老衲观察所得,石氏兄妹,杀孽过重,大和尚应多所告诫才是!”

  云梦和尚叹口气,说道:“石氏兄妹,少年气盛,兼之父仇在身,心痛强贼,是以往往出手无间,未能稍留余地,诚然不当………

  不过如齐老所言,世道险恶,人心危诈,不以严刑,不足惩恶徒而儆效尤,也就难怪他们剑下无情了!”

  石剑鸣秦宛真这两个初生之犊,带着一丝别离愁意和惦念石菱重伤的焦急,出得九华医隐的山洞,展开轻功穿过一片稠密柳林,来得泉湖之旁,心想:

  “此去西藏拉萨须二日鹏程,二人蹲坐鹏背,岂不饥渴难忍,何不先在此湖饮些泉水,吃些干饼,先以解渴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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