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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八


  贾仙儿满鼻酸楚地道:“我去,我找他去,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找来一次!”

  郑净持忙道:“大姑,算了吧,既是人家堂上有了慈谕,你又何必去陷人于不孝呢?”

  贾仙儿道:“我会先去见他的母亲,说明后再去找十郎的,我不相信他们会不通人情至此!”

  话才说到这儿,忽然外间传来了黄衫客的声音道:“仙儿!你别不相信,世上就真有这种负情的人。”

  贾仙儿不禁一怔,黄衫客已经怒冲冲地走了进来,叹息着道:“我真难以相信,一个人会变得这样无情无义,我在外面听见了小玉的情形,忙赶着到他的新居去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望着他,要听他说下去。

  “他们家逍遥得很,一家人团聚围坐家宴,四口人边笑边谈,十足一幅行乐图。”

  贾仙儿道:“怎么会有四口人呢?他们新婚夫妇,加上老夫人也不过才三个人呀?”

  黄衫客道:“还有一个是他父亲的灵位虚设一席。”

  贾仙儿神色一庄道:“大哥!人家把已故的亲长供在席上,这正是乐而不忘本的意思,是很可敬很庄严的事,你怎么可以用那种玩笑的口吻来说!”

  说得黄衫客有点不好意思,贾仙儿又问道:“你见到十郎了没有?”

  黄衫客道:“自然是见到了,他的听觉还真灵敏,我只发出一点声响,他就听见了,离席跑到外面来跟我见了面。问我有什么事。”

  “你告诉他了?”

  “自然告诉了,而且催着他快走,他说要去跟他母亲说一声,立刻就跟我走。”

  “这也是对的,要不然他突然跑了,家里找不到他,岂不是害他的母亲悬念。”

  黄衫客忍不住道:“仙儿,你怎么处处都护着他,处处都为他辩护?”

  贾仙儿朗然道:“我没有护着谁,我只是讲理,难道他那种做法不对,不应该?”

  贾衫客道:“但要看时候情况,不能拘泥不变,他要是去见了他母亲,还会放他来吗?我看他是故意推托,一气之下,也没理他就回来了。”

  贾仙儿道:“大哥!你这就错怪他了,他去禀告了母亲之后,或许不能赶来,但是总不是故意推托,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母亲不让他在这段日子跟小玉见面。”

  黄衫客冷笑道:“鬼才相信这个话。”

  郑净持忙道:“黄侠士千万不可如此说,我听说那位老夫人是极为明理的人,持家严谨,做人也很仁慈忠厚……”

  “那她为什么不让她的儿子来看小玉?”

  贾仙儿道:“理由她老人家自己也说过了,我若是十郎的母亲,我也会这样的。”

  黄衫客很不高兴地道:“仙儿,你是怎么了,居然帮着外人来派我的不是了。”

  贾仙儿脸色一沉道:“十郎不是外人,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也不是帮他,而是讲的道理。”

  黄衫客道:“他有什么道理?他听了我的话,应该不顾一切,把别的事都丢开,赶了来才对,这才是道理。”

  贾仙儿也大声道:“什么都可以放下是不错,但高堂老母不能放下,否则他就是禽兽,忤逆!”

  话说得很重,黄衫客有点受不了,但是又自知理屈词拙,无以为答,只有瞪大了眼睛道:“仙儿你……”

  贾仙儿也勇敢地道:“我怎么样,黄大哥,以前我以为你是个大义无私的侠客。倾心相慕,甚至于不在乎名份,甘心退居侧室,以期能得侍君子,可是这两年来,我跟你在一起,才发现到你的行侠只是凭着一己的好恶,你的是非,也只是根据你自定的标准,离一个真正的侠客还差很远呢!”

  黄衫客道:“我本来就没有以侠客自居。”

  贾仙儿道:“那就把你那替天行道的招牌摘下来,不要一天到晚挂在嘴上,因为你行的道不是天道。”

  黄衫客没想到贾仙儿会对他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前说的,一时呆住了。

  屋中的人也呆住了,没想到竟会引起他们夫妇的口角,霍小玉很不安地道:“贾大姊,黄大哥,你们……”

  贾仙儿朝她摆摆手道:“小玉,别把我们吵架放在心上,这种不和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很早我就发现了彼此的歧见,这一吵在所难免,迟早都会来的,早点揭开了也好,从此以后大家可也互相不干涉,各做各的事。”

  黄衫客一怔道:“仙儿!你要离开我?”

  贾仙儿坚毅道:“是的,既然彼此的性情意见都不合;勉强在一起也痛苦,不如分手的好,而且在我说过你那些话之后,你也不会再想跟我在一起了。”

  黄衫客道:“我倒没有这个想法,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根本就没在一起,你把大部份的时间都给了十郎了。”

  贾仙儿道:“黄大哥,说话要凭良心,自从两年前分手后,我根本就没见过他的面……”

  “可是你们经常通信。”

  “那是有的,而且每一封信你都看过,上面没一句见不得人的话……”

  “但是你却为他东奔西走,废寝忘餐,衣不解带,置我这个丈夫于何地?你几时替我管过一天家务,几时把你的时间给我过,为我做过一点事?”

  贾仙儿很平静,但是语气很冷淡:“黄衫客,你很早就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如果你要一个亲操井臼的家庭主妇,就不该答应要我,因为你明知道我不会做那种事的,何况你家里已经有一个做那些事的人了……”

  黄衫客刚要开口,贾仙儿道:“你不必再提什么理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根本是不满意我对十郎的事太热衷,对十郎太关心!”

  黄衫客面色微动,终于点头道:“好!你自己说了出来,我也想问问你,这是不是事实!”

  贾仙儿道:“是事实,不过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卑劣,我们的书信来往中,都是谈论的天下利弊兴革,以及那些惩奸除宄的经过,我对他的事比较关心,因为他没有一件是私事,他求我做的那些事都是有关千百人幸福的大事,像你,空负了一身武功,却只会除掉了一两个恶魅强徒,就沾沾自喜,自以为做了好事……”

  黄衫客急了道:“你做的事是官方的事?”

  贾仙儿尖利地道:“拿贼捕盗也是官兵的事,你为什么又要揽过来做呢?说穿了也不过无非是为名而已,黄衫客,你口中说淡泊名利,不求富贵,可是你的所行所为,那一桩不是在征逐虚名,十郎请托的那些事你不屑为,为的是你无法从中间取得名声,那是你功成不居,悄悄地做的……”

  “明人不做暗事,我为什么要悄悄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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