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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九


  第二十九章

  王大娘似乎难以相信的样子,浣纱只得把今天下午自己去到药店抓药,霍金钗前来,把家中的钱一下子全借了去,只是没有说出那三件玉器,却把那三件玉器的价值都折合了钱,算在金钗的借挪中去了。

  王大娘这才恍然道:“难怪我今天看见有个女的,从你家们里出来,手上提个包,笑嘻嘻的,急匆匆的走了,敢情就是那位二姑奶奶呀。”

  浣纱犹有余愤地道:“小姐不知道世情,不知道时节近年关,那些钱要等着付给各处的,只看见箱子里有钱,就毫不小器地一股脑儿给了人。也不想想人家有急,咱们家还不是有急用,偏偏咱们那位小姐就想不起来,至于那位二小姐,唉,那就别说了,她拿到了钱,当然是笑嘻嘻的,但又怕我回来,揭开了断了她的财路,怎不急急地走!”

  王大娘笑道:“既然你家小姐借给她了,你还能从她手里再要下来不成?”

  浣纱道:“借给她的钱是为应急的,她能有多大个急事儿,把十来万一股脑儿给抱了去?”

  王大娘叹着气道:“这也是,那位二姑奶奶当年在长安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到那儿不受人们注目,可是今儿个我见到她,连是谁都认不出了,可见一个人要变起来是多快吧!我说小娘子,把心放宽些,你们家大官人现下正是红得很……”

  浣纱道:“爷再红也是在外地,小姐的身子若好,也早就跟着去了,可是她一直病着不能去,那边儿不能来,隔上个千多里,总有很多不便的……”

  王大娘道:“是啊,小娘子,要是个小数目,我还能凑个数字儿,就别上那儿去了,可是你要十来万,那我就拿不出来了,不过小娘子,这会儿正是年前,典押店里的银钱也紧,因为拿东西去典押过年的人太多,你家的东西当然是值钱的,可是要典个十来万,恐怕还不容易。”

  浣纱揭了一下匣盖道:“这一对紫玉钗是世间独有的,要是卖的话,遇上识货的,三五十万也卖得起,我只是拿了去应个急,开了年,咱们家爷一回来就要去赎回来的,所以我也不多要,能有个整数就行了。”

  王大娘见那玉钗紫光艳艳,咋舌道:“真是了不起,小娘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般典押店里恐怕也不敢接下来,怕保管不好,丢了赔不起,我有个亲戚,是开玉器古玩铺的,而且他的手艺也很有名,我看还是去找他,让他先垫笔钱给你,玉钗放在他那儿,也放心得多,我再说句话,有些典押铺还不一定职货呢,那种地方很少有上十千的生意的,一笔十来万,说了都会吓他们一大跳……”

  浣纱自是求之不得,连忙道:“那太好了,就麻烦大娘一下,我也正在发愁,典押店里的情形我只是听你说,也没真心去过,心里实在有点怯。”

  王大娘有着感慨地叹道:“那也难怪,别说是小娘子了,就是我吧,那个门儿进出不止一次了,可是每次都还心头直跳,进门出门都是低着头,唯恐认识的人碰上了,惹来许多闲话,要不是我家那个死鬼不长进,我又何至于拋头露面来做这些事呢。”

  说着眼圈红红的,浣纱又去安慰她道:“王大娘,你也别为这个难过了,其实你们家王掌柜人也很好,一大早就督促店里的伙计起来磨豆子,做豆腐,直到下午才弄停当,该做的事都做完了,闲着又难受,他只有去消遣一下,何况他还很有分寸,每次也就是那么几百钱。”

  王大娘道:“那是我捏得紧,不给他放手输,否则的话,恐怕连磨子带驴子都叫他给输进去了,好赌的人,倾家荡产的有的是,还是个至死不悟的,真不知道他那一天才能醒得过来……对了,小娘子,等你家官人回来,你能不能托他,给我家死鬼在衙门里找份差事,我倒不指望若有多大的出息,但求有个人管束住他,就可以把他从赌里而给拔出来了。”

  浣纱笑道:“那当然可以,你要是舍得,就叫我家小姐写封信,然后托王掌柜的送到郑州去,然后就留下在那边好了,不过我家爷别的忙帮不上,就是看在邻居之情谊,怎么样也要会给他有个安插的。”

  王大娘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最好明天就叫他动身上路,也落得个清静。”

  “明天?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只有行人往家里赶的,你怎么反而叫汉子往外去呢?”

  王大娘一叹道:“今儿是腊月二十二日,明儿一过,二十四送灶封磨子,不做买卖了,他更闲得没事儿了,一荒置下来,至少也要到来年初五才又开张,让他这个人放手赌下去,说不定把我的人都给输掉了呢!”

  浣纱却呆呆地道:“原来今儿已经是二十二了。”

  “是啊!怎么,小娘子,你连日子都过忘了?”

  浣纱苦笑道:“是真的忘了,这些日子被小姐的病,把我拖得什么都忘了,我只知道忙过年了,没想到已经这么近了,官三民四,衙门里二十三就封印了,我家爷照说也可以不理事回长安来了!”

  王大娘笑道:“小娘子,你是怎么了,难道还不如我这个外头的人明白,你们家李大官人虽说放的是郑州的主簿,但是谁都知道他实际上是在忙些什么,他那个衙门不用说是送灶了,那怕年三十晚上,都不得闲的,不过他要回长安来是没有问题的,他可以把衙门带着走,到那儿办那儿,只是听说他跟兵部的刘侍郎相处得不大好……”

  “连你都知道了?”

  “我有个娘家的兄弟,就在刘侍郎家当下人,说刘侍郎对你家大官人又是恨又是怕,想要扳倒李大官人,又没有办法,只得把持着,不让他回长安来。”

  浣纱忍不住笑道:“那是过去的事儿,今儿个小姐的二姊,也是那位金钗姑奶奶登门,主要是来通信儿的,她说刘家那个老头儿自己上了辞呈,而且当廷就批准了!”

  “真有这回事吗?”

  “这个我想错不了,因为那位二小姐的为人我清楚。要不是对她极有好处的事儿,她是不会那么热心的,她听见了消息,原来是求小姐帮她在爷面前说项一下,把她的男人从边关放回来,这一趟她可真逮着了,小姐一听心中一高兴;差点没把家让她给搬去。”

  王大娘道:“值得的,这个消息对你家而言,搬光了家也是值得的,因为这样一来,表示那个刘侍郎垮台了。叫你家李大官人给斗垮了,从此后,李大官人就是长安最有权势的一个人。本来嘛,我那个弟弟也说,连他们刘家的人都在替刘侍郎担忧,说他早晚必会垮台,李大官人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连当年最狠的兵部尚书都倒在大官人手里,凭他一个糟老头儿,怎么行呢?这是那天的事儿?”

  “我也不清楚,总是一两天内的事吧。”

  “是的,一定不会太久,我那兄弟三两天总要来我这儿坐上一会子,聊聊天,这两天没来,往年他总是要在送灶前,替刘家来定上几百板的豆腐,今年还没有呢。”

  “一下子要买那么多呀?”

  “小娘子,这一歇下,将近有十来天买不到一方豆腐。可是过年家家户户都要用豆腐的,鱼肉豆腐蛋,这四品菜是祭祖时必不可少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山珍海味,总还得要豆腐来衬托衬托,那一天少得了它?”

  “我是说这么多,一天吃不完,怎么留到第二天呢?”

  “小娘子,这又不是三伏暑天,豆腐容易壤,只要泡在凉水里,三五天都不会减少一点味儿,而且水盆还得放在屋里暖和的地方,要是放在外面,冻得像砖似的,用刀子部砍不动呢!你没有吃过冻豆腐……”

  浣纱讪然地道:“吃过,我还以为那是做起来就那个样子的,我从来没下过厨房,这些事儿实在不知道。”

  “你是有福气的人,这回儿你家大官人更在发了,眼看着你就要穿红戴金,成个官太太了……”

  浣纱的脸红了一下,然后叹道:“我对这些倒不存着多大的希望,连我家小姐都没个名份,我还能想到那儿去,做妾侍的没什么大想头,跟的人官越大,将来越难说,像我家夫人,她还是跟的王爷呢?而且王爷对夫人也是爱护备至,又怎么样呢?王爷一去,她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都办不到,逼得上山当姑子去……”

  王大娘对他家的事很清楚,笑笑道:“那可不同,你家夫人是跟王太妃一直合不来,你跟你家小姐却不一样,李大官人虽然是订了卢家的小姐为室,可是在你家小姐病后,我记得卢小姐到你家去过一次呢,见面和和气气,也不是容不得人的样儿,所以你们好日子长着呢。”

  “但愿如此了,否则我家小姐就太苦了!”

  王大娘的话说来也入情入理,给浣纱很大的安慰,两个人这么谈着,走着,慢慢的到了大街上。

  王大娘找的是她的一个本家,在一家大的玉器古玩铺子里当雕刻师父,她带着浣纱进去,找那位本家一说,因为事情很大,那个本家不敢作主,又去告诉了当家老师父,那位老师父也姓王,是位冶玉的名匠,这家铺子他有一半的股东,因此也算是半个东家了。

  才看见那一对玉钗,这位老师父的神色就显然地变得异常激动,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取出了那对玉钗,摩挲着上面的每一根线条,如同重逢了久别的亲人似的。

  然后又对着灯光照了半天,才朝浣纱道:“小娘子,据老汉所知,这应该是霍王邸的三郡主跟四郡主的……”

  王大娘并没有介绍浣纱的身份,只说了有一对玉钗想在铺中暂时典质一下,可是这位老师父居然一口就说出了紫玉钗的来历,不禁使得浣纱万分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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