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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九


  第二十五章

  昭君是汉明帝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遗嫁匈奴而和番的,李益借此道出了他自己的成就,东莫尔汗娶了吐番公主以自壮,想把两邦势力连成一起,但李益敢杀了他,再以吉斯请婚于吐番的幼公主而底定西胡。一样是和亲的手段,他却能以胡安胡,以胡制胡,不损天朗上国之威,而收更大的效果。

  昭君若生于今日,就不必啼哭抱琵琶而远遣异邦了。青冢置沙,王嫱若地下有知,应悲李益不生于汉时,没有李益这样一个才人来挽救她的命运。

  但是李益却没有想到这两句诗会给他带来的后果,否则他一定会收敛得多的。

  除了那一首长歌外,他还作了些小诗,如:边思:“腰悬锦带佩吴钩,走马曾防玉塞秋。莫笑关西将家子,只将诗思入凉州。”

  从军北征:“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碛袒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这些小诗中的边思,也是自颂他的成就的,原来他是写的陇西李家子,后来觉得不妥,那似乎太明显了,才改为关西将家子,因为后一句已经足够表达了──只将诗思入凉州,他早些时是以诗名闻长安的,现在他却以赫赫的勋业入了凉州。

  踌躇满志地回到了长安,关于筑城凌河是事,已经不重要了。他完全让方子逸去替他做了。

  而且由于他在凉洲的表现,也使得那些事变得很方便,很好做,何况钱的问题又容易解决,他把部里拨下的公帑实报实销,那已经可以做得很好了,但是他刻意求工,以自己的影响力,设法另筹了财源,把事情办得更好。

  因此施工的地方,百姓们对这位上差无不感激涕零,来时遮道跪迎,去时涌涕相送。

  扑扑风尘地回到长安,那的确是很了不起的,歇在咸阳行馆时,卢方,王阁老,高晖都亲自来相迎。李益一一接见后,才跟高晖展开了密谈,解释了误会,同时也对高晖作了一番建议。

  高晖一直很沉默地听了后,才很诚恳地道:“君虞!我很惭愧,在你临行前,没有告诉你详情,而且到了凉州,也没有给你及时适切的支持,整个的大局是你一力自己办下来的,奶的事业之隆,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益笑道:“尚书公过誉了……”

  高晖一叹道:“君虞!你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无话说,可是你却做了一件最笨的事,奶不该杀了史仲义。”

  李益一怔道:“尚书公,在当时的情形下,我不得不然,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了。”

  高晖叹了口气:“君虞!事诚如此,但也是被你逼出来的,我不知道奶是用什么方法侦悉了他跟东莫尔汗连络的计划,那应该是个绝高的机密,绝不可能是由你打听出来,君虞!你必须要对我说实话,才能救得了你。”

  李益不禁一怔道:“尚书公,这是从何说起?”

  高晖道:“突厥为我外藩,屡次不贡,都要花了很多心血才能把他们平服,后来才想了个办法,就是在他们内部培养不安,使他们无法团结一致,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在他们中间,培养两个实力相去不远的势力,以收制衡之效,西莫尔太强了,朝廷才设法培植起东莫尔。”

  “这么说来,史仲义连结东莫尔是出于朝廷的指示了?”

  “那倒不是,这只是史仲义的临时起意,但朝廷有过指示。要史仲义交好东莫尔却是有的。惟其如此,所以史仲义才能在即刻之间,说服了东莫尔汗,否则像这么重大的事,必定要经过详细的考虑研讨,岂能仓促立决的?”

  他顿了一顿才道:“在另一方面,朝廷则又示意另外两处的边帅,交讙西莫尔以为对制。”

  “这倒也是个办法。”

  “西陲多年来幸得无事,就是天宝年间安史乱起,胡人响应者颇众,唯独突厥无所行动,也赖此策之成功。”

  “这与我诛杀史仲义有何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因为史仲义与那两处的节帅互有默契,任何行动都在突厥的境内行之,而且还要相互知会,不侵犯到对方的主权。”

  “那就不对了,史仲义如若与东莫尔汗联手行动成功。不但要并吞了西莫尔,而且也独揽霸权,甚至于还要进一步利用东莫尔汗也先的合作,迫使那两地低头,归其节制,也先如果一统突厥,是有这份力量的,而史仲义也不是个安分的人。他很可能也会这么做的。”

  “不会吧,胡人入侵边境,就会构成了两国之战端。”

  “如果史仲义向朝廷保证,他能控制东莫尔,目的只在迫使那两地安份守己,服从朝廷,叫朝廷相应不理,朝廷一定会听他的。”

  “那当然,朝廷只要不用兵,谁有本事则谁都可以不管,相反的朝廷还可能暗中示意那两处的节帅向史仲义低头,间接受河西节制呢。”

  “对我很不满意的是那两处的节度使吧!”

  “是的,他们先前倒很高兴;以为奶制服了东莫尔汗后,他们的西莫尔霸权更为隐固,可是后来他们发现西莫尔汗的权限也受了剥夺,倒是一个不起眼的瓦剌部新汗吉斯爬了起来,一跃而登突厥的霸主,而且瓦刺部又娶了吐蕃的幼公主,扶植了也先的世子立汗东莫尔,那又是吐蕃狼主的外孙,使塞外胡人的势力连成了一片。”

  李益得意地道:“不错!这是我一手促成的,瓦剌部新汗吉斯是王慕和的次子,而王慕和督帅河西,兼统了甘肃安西敦煌四郡,他本人绝无野心,瓦剌部也会对大唐衷心臣服,不是比原先计划更好了吗?”

  “好倒是好,但是那两个人却不满意了,因为经此一来,西莫尔汗赫卜达怪他们不够交情,未作全力支持,害他失去了霸权,他们宁可让史仲义得手了。”

  “这是什么话,史仲义得手,他们的日子更不好过。”

  “问题在于他们平时跟史仲义交情还不错,不信史仲义会对付他们,他们还提出了史仲义给他们的私信,保证史仲义谋国之忠!”

  “这两个混帐东西,史仲义的信能靠得住吗?我身边还带着也先遗孀康巴尔郡主的供词,指证了史仲义跟也先的密约中就有着对付他们的交换条件,双方签署的血书盟约还在,我录有副本在此,给他们看了他们才会死心。”

  高晖一叹道:“君虞,真有那份东西吗?”

  “自然是有的,尚书公可要过目?”

  “不必了,即使我能相信,朝廷也不会相信的,你在塞外神通广大,那些人都受奶的指令行事,你要什么东西,他们都会照办的。”

  “尚书公认为这是假的?”

  “我知道不假,因为事先你并不知道有人会对你不利,不致于事先进了一份东西以备用,但是朝廷却认为奶有这个本事,能造出任何书面证据的。”

  李益不禁默然,他知道一定是朝廷已知他曾冒了于善谦的笔迹,递呈辞表的事了,这事情有四个人知道,就是自已,高晖,王阁老与卢方,除了自己之外,只有王阁老不可能泄秘,因为这一来,他就等于自承欺君之罪,于善谦的辞章是王阁老代递的。

  是高晖呢?还是卢方?李益在心中斟酌着。

  高晖已经了解到他的心思,恳声道:“君虞,关于你能摩仿笔迹的事是令岳密奏朝廷的。”

  “什么?会是他?”

  李益心中很火,要是高晖泄漏了秘密,他还好过些,因为高晖职责在身,史仲义的事情,给他添了很多麻烦,在名义上,李益是兵部派出去的,又是作他的私人代表,却遽尔诛杀边帅,撤换了节度使,那会使他很困扰,尤其是别的节度使,对高晖更加采取不信任的态度了。

  万想不到的居然是卢方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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