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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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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眼前却以远游为佳,如果跟太子走得太勤了,不特没有好处,反而会招那些当势者之忌。 秦朗是世袭的国公,郭家兄弟中,也一定有一个会继汾阳王爵,以立长之统,自然是郭勇的承继成分较多,但郭威也不会置于闲散,即使不为晋新爵,也必定会寄以重职。他们的底子厚,现在就掌率禁军,没人能动摇得他们了,自己却没有这个后台,犯不着为自己添麻烦的。 眼前,代宗皇帝春秋虽不高,却体弱多病,早已有逊位之意。新君继统不过是几年的事,最聪明的举措,莫过于安份地守几年。好在这一代诸王子俱皆平平,李适既册为东宫储君,在众兄弟中还算是较为有出息的一个,又得这些世家军功子弟的拥戴,继统之事,不会再有纷争。 再者,看李适的意思,似乎对自己十分激赏,只要留在长安,一定会常蒙召见的,走动得勤快则招忌致尤,拒召又会引起东宫的不快,倒是设法避一避的好。 李益的头脑很冷静,看事也很深远。如果是个热衷进取的人。一定不愿意放弃这个争取宠信的机会,但李益却深深地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居然想躲开了。 他在告辞时,郭威陪他走了,他们兄弟二人与秦朗同领禁军,倒是相处得很融洽,合作无间,兄长跟秦朗在陪太子,他这个老弟只好多多辛苦一点。 因为率领禁军不仅是操演训练,还要担任宫门皇室的侍卫勤务,虽然有家将部属代为处理一些事务。可是总还要个人坐镇,以便处置一些突发的事项,或是临时奉急旨,宣召一些大臣入宫议事,如系一品以上的要臣,多半是由他们自己去宣召的,所以他们也很忙。 李益告辞,他也跟着一起走了。李适对李益相当敬重。送他到苑门才握手告别。 两人走在路上,郭威笑道:“十郎,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份才华,今夜的一场水仙之饮,殿下激赏得了不得,立刻就把侍宴的官人召来,问你安排的内情,我有点不懂,那些宫姬们如何能在水面踏波而行的,她们如果是像贾大姊那样身负奇技,倒也可说,可是她们并没有练过武呀!” 李益笑道:“她们都踩着荷叶呀!” “那也载不起一个人,何况荷叶不推自行,彷佛是有仙法似的,你真会法术吗?” 李益笑道:“小郭,你也说这种话未免太没见地了,府第中常有胡人吞刀吐火为戏以为幻术,难道你也认为他们会法术不成?” “那当然不会,吞刀是练成的,吐火则是口含烈酒,引火而燃,但与你所导的踏波不同。” “没什么不同,关键就在荷叶上,我选的荷叶特别大。” “再大也浮载不了一个人的体重。” “但可以挡住一个在下面的人。” 郭威恍然地叫了起来:“原来是有人在底下托着走!真亏你想得出来的,可是那些人在水中能闭这么久的气吗?” “不必闭很久,他们口中含着芦管,穿破荷叶。伸出水面透气,我在江南回长安时坐了贾大姊的船,一切船上的水手们告诉我的,那些水上健儿们终年在江河中打滚,自有很多特殊的水上技能。” “十郎!别人听过那些异闻后,当作野老怪谈,你却能辗转运用,处处留心,这就是顶了不起的学问了,殿下要你到东宫侍读,实在是很不错的,你能在殿下身边,对他一定有很大的好处。十郎,如果你有这个意思,我可以会同家兄跟秦朗,在圣上面前力奏……” 李益忙道:“本来倒无不可,现在却万万便不得,因为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地方错?” “错在今夜我自作聪明所安排的水仙之饮。” “那没什么,私下逢场作戏而已,东宫府里的事不会传出去的。” 李益道:“问题是在殿下身上,他对我的需要并不是我的才华;而在我的会玩,因此我如果进了东宫,好差使轮不到。坏事都堆在找头上了。” 郭威道:“大唐天子私生活都是比较放纵,殿下在府中蓄有姬人优童等百余名,圣上并不以为侈费,这是他们李家的传统,也是玄宗皇帝教儿孙的家训,为人君者,必须自幼就穷极犬马声色之娱,才能放开胸襟,傲视万物,不为物欲所动,不为妇人佞臣所欺。” 李益笑道:“可是他老人家自己就没放开。” 郭威道:“十郎。如果你以为天宝之乱是肇祸于杨氏玉环,那就太冤枉她了。太真不过一妇人,而玄宗皇帝又不是没见过妇人的,否则马收坡前他也不会坐视乱军把杨妃拖出处死了。安禄山之变,内因是朝廷盛平太久,武事荒废;外因则是将帅骄横,苛虐士卒。且主要的是杨国忠居朝人缘太坏,臣下乘乱迁怒报复,玄宗皇帝把杨妃交出,亦所以平众怒而已。实际上扬氏不过较得宠信,还没有像妲己、妹喜那样祸国的本事,而夏商之纪就是因桀纣之流在未登基前,受到的压制过严,自律太苦,一旦得了宠位就忘其所以了。本朝自太宗立国以来对子孙在声色方面,向来是采取放任的方法。” 李益道:“可是导人主于佚游,总是件受人诟斥的事,也是那些卫道之臣交相攻讦的好题目,皇帝要面子,不罪太子而罪侍臣,玄宗皇帝能把杨妃处死以代罪,我李益又何尝不可作代罪的牺牲?” 郭威想想道:“这也说的是,那我们就不替你尽心了!不过殿下倒是有点作为的,我把你究治吏弊的办法提了出来,他很以为然,等继鼎之后,第一件就要着手兴革,那时你还得多费点心!” 李益笑道:“胥吏作怪,是小事情一件,只要一通上谕,令百官一体注意整饬就行了,因为这究竟不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只是贪敝小人而已,知道了朝廷有意究治,自然知所收敛,而不敢胡作非为了。至于要他们一清如水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朝廷对胥支差役等不列铨秩的人员,公定的薪俸太低,像允明那样,已经是一个部中的高等僚属,所得仅能聊以赡日,这无异是促使那些人枉法以营分外之利,如果当真雷厉风行,杜绝了他们的财路,只怕不出两年;大小各处衙门都会空空的,县太爷想打犯人的板子,也得自己动手了。” 郭威笑道:“那有这么严重?” 李益笑道:“这本来就是实情,吏隶无职秩品衔,干上一辈子也不会有出头的日子,贵与名都断了望,只有利可图,可是这点利比蝇头还小,不足以仰事俯蓄,还有谁肯来干呢?” 郭威道:“十郎!说要整治的是你,回过头来帮他们说话的也是你,究竟你要怎么样呢?” 李益道:“我也不是邦谁说话,只是指出事实,衣食足而后知礼义,教民尚且如此,何况是胥吏隶役,真要他们力疾从公,无营无弊,就必须要提高他们的俸给。” 郭威道:“那恐怕很困难,朝廷支俸都有一定的预算,由于连年的战祸,用尽了库中余存,更为了体念民艰,没有加重赋征,近几年来都是量入为出,如果要提高天下百吏的俸给,连带的也要增加百官的俸给,那就必须要增加百姓的赋征,关系就大了。” 李益道:“所以这事只能行之于事,不能见之于律令,目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偏劳贵属,悉心调查一下,把各部的不法司吏劣迹重大者,予以严惩,以收儆戒之效,风气就会因此一变,可以稍收转风易俗之效,压压彼等的气焰也就够了。” 郭威一呆道:“可是先前你说得那么严重,我才在殿下面前力陈其事,总算得到殿下的首肯,准备以此作为登基后第一道兴革之治策,那不是开玩笑吗?” 李益笑道:“这是我为你尽的心,你现在就应暗中留意,搜集证据,把几个声势太盛的恶吏家产调查清楚,然后等殿下登基之后,你不妨仍然劝他颁布此令,以示关怀民生疾苦,惩治奸顽之意,到时必然有几个老臣会拿我刚才那番话出来谏阻的,那时你就把证据提出来,证明吏情之恶,已到必须严加收拾的程度了,也证明了新君之明,不过这个措施实行的时效必须注意。” 郭威忙道:“十郎,要注意什么时效?” 李益道:“如果是圣上逊为太上皇,这个办法行不得,以免伤君父之英明,如果是驾薨,则不妨一试,以表现新君之明察时弊,也显得吾兄之忠国事,不要让人以为贤昆仲只是仗着荫爵而显的。” 郭威不禁拱手相谢:“谢谢你,十郎,家祖父就是怕敝兄弟落这样的批评,所以叫我们任劳任怨整天在营里任事,连家都不准回去,以求能做点成绩来给人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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