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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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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客笑道:“真如有那么一天,再晚一定奉召追随,只是为了天下计,最好还是别有那一天的好。” 汾阳王道:“谁也不希望打仗,真遇上了没办法,天朝上国之威不能不维持,五岁不朝,就要兴兵征伐,平白添了许多征战,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其实争得他们来贡,朝廷还是要贴钱的,他们所进的只是一些珍禽异兽、珍玩特产,朝廷则更馈赠丝帛绫罗,有些小一点的国家,每岁所得的馈赠,足可供全国百姓穿着了。所以那里人人锦衣被帛,比我中原上国还富足得多。” 李益笑道:“老千岁忧虑国计,悯及民生,这一片心胸极其可敬,谁也不敢笑话的,只是没有想到另一方面而已,这一笔费用是不能省的,打肿脸充胖子,也得把局面撑下去,正如有许多已经没落的世家,那怕穷得卖田售产,宅子里的佣仆奴婢都不能少用一个,无非是撑个场面,我听说有一个世家,实在穷得撑不下去;只好放火把祖宅烧了,才找到一个省节支开的籍口。” 汾阳王叹道:“世风竞尚虚华一至如此,这正是件可叹的事。” 贾仙儿她们也易妆来了,大家忙向汾阳王告辞,开始去赏灯了。 这时广场上的竞技已毕,看热闹的人潮也开始流散,转向各处闹而通衢,以及各家的巨室第宅所设的灯棚去观赏五彩缤纷的花灯了。 说赏灯,不如说是看热闹,灯固然是各尽巧思,别具匠心,但看多了也就索然,不过是那么回事而已。可是到处都是潮水似的人群,挤挤拥拥,形形色色,尤其多的是仕女;小家碧玉有之,闺阁千金也有之,所不同的是前者由一两个人陪伺,后者则是带了使女家人,簇拥而行,各着艳服,争奇斗胜。 李益这一行男女,男的是潇酒俊逸,女的是貌美如花,自然是受注意的对象,何况他们豪放无羁的欢笑,更是形成了独特的一群。长安市上稍具知识的人,都认出列中有汾阳王的两位世子小千岁,有名满长安的才子李十郎,更有时下名姝吴妙人,还有一些认出风云游侠黄衫客,虽然只有很少商人能够识得名扬天下的女侠飞卫贾仙儿与运河水道上的龙头帮主贾飞,但这已经够哄了。 因此有很多好事者都远远的跟着他们,甚至于本来拥挤的人群,见到他们后,也会让开一条路出来。 郭威不禁有点感慨地道:“富贵何如盛名清誉时重,有些人居高官显爵,出入以扈从辟道,虽然够威风了,但何如各位走到那儿都有人自动地让路呢?” 大家一路行去,各处勋爵豪族府前的彩棚都用锦缎彩绸,扎了各式花灯,人物乌兽,美不胜收,但看多了也就不过如此,最佳的还是魏国公府的八仙渡海收妖,扎了一叶独木舟,八仙都是真人粉饰的,别具风格,贾仙儿看了叹道:“帝都繁华,果然不是别处可比,这一节下来的耗费也可观了!再看看长安市上,竟像是没有一个穷人。” 李益笑道:“穷人当然有的,只是都被赶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贾仙儿道:“那又是为什么?” 李益道:“因为今天宫中天子,很可能会一时高与,微服出来逛逛,当然要装点一下太平,兵马司一大早就把四城的乞儿都赶了出去,而且在各处城门都设了卡,禁止衣着破烂的人进来,外地来的人会以为长安是天下最豪富之地,但住在长安而又到过别处的人,才知道长安也是最穷的地方,乞儿之多,也是天下第一的。” 说着已经来到了翼国公府前,这是大唐元勋中承荫最久的公府了。当年秦叔宝辅太宗平定十八路烟尘前,就曾经救过高祖李渊于厄劫,其后更建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太宗病危而得怔忡之症,被梦冤魂索命而不得安寝,叔宝把间,尉迟敬德捧鞭,侍立宫门,居然能吓退群鬼,后命图二公之容张于宫门外以辟邪,累世而传,渐及民间。 新春节中,家家张贴门神,据说就是二公的遗容。 唐初元勋,有的以子孙不秀而中辍,有的以后人获罪而贬爵,有些则是在武后时,因追讨武氏而被诛,如英国公徐敬业等。只有秦氐一脉,子孙平平无出众者,但也因庸碌而得福,他们从不参予权争,却又有着祖上赫赫的勋业,所以保住了累世富贵。 气派也是公府中最大的,球台是以操演家将的小校场中的月台饰搭而成,披挂锦绣,艳丽夺目。 秦王世子也是个好事嬉乐的,重金聘来两个善鞠肘粉头,一个叫金凤,一个叫玉凤,技艺出众,所以秦府高贴榜文,广邀能者同乐。 他们到达时,球台周围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五陵少年,会两手的都涌集在此,可是技艺平平”都被那两个圆情的美人比了下来。 翼国公世子在台上十分得意,亲自挥毫写了一副楹联:“素手似玉,能使五陵少年却步。粉腿如风,惯教长安公子低头。” 联句浅俚,尚称工整,可是语气却豪厉凌人,叫个从人捧着正要张贴在台柱上,有人已经发现了李益等人一群,忙去禀报了。 秦朗叫家人暂止张贴,迎了过来,笑着道:“小郭!今年奏会被府上抬出一员女将,抢尽风头,那是没话说,求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位可匹敌的了,可是我家聘来的这两个圆情,倒也是宇内无双,你要是有兴趣,不妨试试。” 郭家兄弟知道自己的技艺,跟那个粉头相去太远,平时为博一笑,试踢一下倒也无所谓,现在人家居然先摆出话来,倒是不能草率以应,因为这一踢下来,丢人现丑就太难看了。 郭威究竟比较老练一点,笑笑道:“十八般武艺一个人不能件件学精,何况是这些杂技呢,再说风头也不能由舍下样样占绝,总要留几样给别人的。” 秦朗哈哈一笑道:“龙舞已为观止,以后的四项技竞,府上都退出和参加,我承认是你们相让,可是这蹴鞠一项,你们可是亲口认输,如果你们无意赐教,我就把这副对联贴上去了。” 郭威道:“我们对这一道本来就平平,你把我们压了下来,也没有什么可说嘴的地方,可是你这口气太狂了,长安市上,总还有几个高手的。” 秦朗哈哈一笑道:“有!当然有,我就是怕场面太冷落,跟几处鞠社都说好了,而且还备下了赏格,跟她们姊儿能踢过十个回合的,赏钱五千,踢成平手的,赏钱一万,胜过她们的,得采两万,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人领了五千钱去,因此我想大概没人能踢下我这场子了。” 郭氏兄弟只好不作声了,霍小玉不服气了,低声问李益道:“十郎,这是怎么个较量法?” 李益笑道:“一般回情是把球抛过来,由戏者用脚承住,使个花样踢回去,球要从架上圆圈彩门穿过,就算是完局了,但如属对踢,则各站一边,对方用招怪花样踢过来,这边接住了,也要用原式踢回去,这才算是过局。普通时互有短长,乃以局数计胜负了……” 贾仙儿提起了兴趣问道:“今儿是以什么论胜负呢?” “也是以局数计胜,不过这两个圆情女子都是会家,整天在这上面下功夫,恐怕很难会有错脚的时候。” 贾仙儿道:“十郎对此道如何?” 李益笑道:“勉强可以上场踢几脚,要胜过她们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们是天天在练,小弟却祗是偶一为之,这脚上功夫,是允明最好!” 贾仙儿忙道:“崔相公去下踢几脚,也杀杀他们的傲气,狂的太不像话了。” 崔允明忙摇头道:“还是在家里踢着玩,来到长安后,相与的都是一些穷朋友,不弹此调已久,脚下工夫也生疏了,出去也是丢人。” 李益笑笑道:“允明!你别客气了,那两个粉头技艺精熟是不错的。真要论花样还比不过你。尤其是你那‘云里双飞拐’美妙之至,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第二个人能踢出那样的花招来。” 崔允明笑道:“君虞,说了你又怪我拿跷,那脚法是我舅公教的,他老人家少年在长安,正好是天宝盛时,凭着这一腿球技,在长安无人能及,各大府第争相延聘为教习,但也是这身功夫害了他,因教球之故,跟一个闺阁千金结上了,被人家打断了双腿,晚年寄食在我家,把这套技艺教给了我,还说遇上太平盛世,可以仗此混一场富贵,但我对那个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李益道:“可是你却把他腿法学会了,小时候在家中赛会,就没人能胜过你的。” 崔允明苦笑道:“那祗是我用来练身体的,因为我家连马都养不起,你们练骑试射,我只好用竹杆架个圈子练鞠,十六岁后,我就没有再动过脚,这虽是游戏小技,但四五年没再踢过一脚,毕竟是生疏了。” 秦朗还在跟郭家兄弟在大吹大擂,一片狂傲,咬着他们出去试蹴,贾仙儿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崔允明面前低声道:“崔相公,你把那些花样如何用脚告诉我一下!” 黄衫客道:“仙儿!你又想露一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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