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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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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笑了一笑:“小玉!她只是一个稍微精明一点的女人,热诚、豁达,有这些优点已经很不错了,你不能希望她是个圣人,她有两碗饭,可以一碗给她儿子,一碗给你而自己挨饿,她如只有一碗饭,只有给她自己的儿子了,对这样一个女人,你不能要求得太多。” 小玉想了一想道:“十郎!等过了年,我想去看看她,带点钱去,把她说的那个女孩买过来。” 李益一怔道:“去看她我不反对,但买个人大可不必了,你别出怪主意好不好,记得当初你还要把小桃弄过来呢。如果不是我反对,看看会有什么后果?” 霍小玉一笑道:“假如你当初答应了,小桃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是被那些人们带坏了,不过这次我要买的人却不是为你的。” 李益道:“不为我?为谁?” 他想了一想,随即恍然道:“为了允明?” 霍小玉道:“是的,允明跟小桃的事既然无法挽回,江姥姥也说得对,不准备在一起,不如早点分手的好,但叫允明一个男人,带着个刚满月的小孩子,毕竟不是办法……” 李益笑道:“多亏你想得周到,这个我绝不反对。” 霍小玉欣然道:“你答应了?” 李益笑道:“你以为我真是小器的人,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只是没有想到要替他买个人而已;因为小桃的事是我促成的,我感到很抱歉,不敢再多事了。” 霍小玉笑道:“鲍姨对崔家的情形比我们了解,她物色的人一定错不了,而且这次我们也不再多加事了,人买来只为他带孩子,至于是否要收在身边,由允明自己去决定吧,感情的事是别人插不上手的。” 李益笑道:“别人的事我们只能管到某一个程度,但我们的事,你总可以商量一下吧。” 霍小玉道:“我们有什么事要商量的?” 李益道:“让我睡一下,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了,没有三十,晚上是除夕,家里还有客人,如果晚上呵欠连天的守岁,那总不是礼数吧。” 霍小玉嫣然一笑道:“对不起,我只顾谈话,忘了你一夜没睡,你休息吧,我到厨下看看,贾大姊是挑嘴的,浣纱弄的菜未必能合她的胃口,我们可不能简慢了客人,开午饭的时候再来叫你。” 李益道:“小玉,黄大哥他们来是求个清净,倒不在乎吃什么,你可别累着。” 霍小玉笑着道:“我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好过,贾大姊昨天教给我静坐养气吐纳的方法,我试了一下还真有效,不过坐了两个时辰,睁开眼睛,觉得身上轻了一倍。” 这一个年在霍小玉说来是过得最愉快而惬意的,因为她有了男人,有了朋友,不像以前那两三年冷冷清清的样子,而且她第一次为主妇,心情上更是不同。 除夕之夜,连李升跟秋鸿都叫上了桌子,大家凑个热闹,因为全家加上黄衫客伉俪,也就是这七个人了,黄衫客与贾仙儿脱略形迹,对下人共席这件事不但不以为忤,而且还很高兴。 霍小玉轻轻一叹道:“我们该把允明约来的,这个年他一个人过,一定很难过。” 贾仙儿笑道:“你时时刻刻都在为别人着想吗?” 霍小玉道:“那倒不是,芸芸众生,我不能全管到,我觉得有点歉疚,他跟小桃的婚姻,成始在我们,最后仳离,也是因为我们,因此我忍不住想念起他来。” 李益笑道:“你要是这样想,那就是合了庸人自扰的那句话了,允明跟小桃早就认识了,而且江家祖孙也早就有意把他视作东床娇客,我们祗是促其早成而已,而他们的仳离也种因已久,只是昨晚那顿酒,把允明潜在心中的积郁提早发泄而已。” 霍小玉一叹道:“才一年不到,竟由互相倾慕变成了怨偶,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李益道:“女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可望而不可即,像小桃就是,不跟她接近,始终认为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一接近,就发现她有太多的缺点。另一种女人是可即而不可望的,像孔明诸葛先生的黄氏夫人,貌虽丑陋而内蕴奇美,越接近越觉得可爱,今人每流行的两句俏皮说话:‘莫效孔明择妇,终得阿承丑女’,其实大错特错,卧龙先生一生不二色,半生事业,得之于闺中良多。” 黄衫客笑道:“假如是既可望又可即的呢?” 李益笑道:“那就是人间瑰宝,尘世谪仙,非福缘特厚者,无以得之,像贾大姐跟小玉,我们前世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才得到似此神仙美眷。” 话说得很俏皮,但两个女的听了心里都很舒服。贾仙儿笑道:“十郎,我明知道你是在说玉妹,拉扯上我不过是顺水人情,但我仍是十分感激,因为你的话使每一个女人听了都会高与的。” 霍小玉笑道:“子夜已过,我们也该休息一下,明天起个早,向鲍姨拜年去。”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较早,天上飘着雪花。黄衫客与贾仙儿都起来了,互相恭贺新岁吉祥,贾仙儿取了两个大红纸封,打发给李升与秋鸿。 李升领着外孙叩谢过后,到外面打开封套,发现竟是两块赤金,又领着秋鸿进来叩头道:“爷赏得太重了!” 黄衫客笑道:“老管家请起来,这是应该的,因为我们要把贵东上两口子拖出去玩一天,回头有客人来拜年时,全靠着老管家费神多招呼了!” 如若延客进门多少都有点封赏,如果在门口挡驾,很可能有的人就留个名剌作罢,这原是贴补之意。 为了方便,四个人都骑了马,直驰耿家集鲍十一娘家。 客来不速,鲍十一娘的确没想到大年初一,李益跟霍小玉会来看她的,更没想到还会带了一双侠侣来,眉开颜笑地款待他们。 在耿家集过了很愉快的一夜,第二天清早四人四骑向终南而去,到了郑净持清修的白衣庵,也见到了郑净持,却祗有淡淡数语,就催着他们赶快离开。半年多不见,郑净持有了很大的改变,她似乎已经真正做到了六根清静的境界。 人是黑了一点,但却胖了许多,一副安稳的样子,在佛堂里跟他们谈话,念经的时候倒此说话的时候多。 下山的时候,霍小玉含着两泡眼泪,才离开庙门,她就哭了起来。 贾仙儿拥着她,拍着她的肩头道:“小妹妹,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至少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用不着你去为她操心了,以她的境遇,这是最好的归宿,因为她将来是不能跟着你们生活的,难道你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日子?” 霍小玉道:“可是娘好像整个变了个人!” 贾仙儿道:“这正是难得的事,如果她尘心未净,心悬两地,还修什么心!” 黄衫客道:“伯母是很难得的修行者!人最难就是勘破七情六欲,她能勘破这一关,就是大智大慧者。她说得很对,以后也不必去看她了,各有因缘莫羡人,你去了只有扰她的清修,修行的人,最大的障碍就是意魔。” 这时山上传来一阵悠扬而飘逸的钟声,彷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黄衫客叹道:“这钟声听来就会令人有出尘之想,所以修行的寺庵,必建于深山之中,也就是为了远避人世。” 四个人说说谈谈下了山,踏上归途,但霍小玉却一直郁郁不乐,总好像若有所失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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