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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一句话才说了半句,突见中年美妇,右手斜着微微一拂,顺手按了按自己头上的素帕,轻描淡写得象是妇道人家的一种极为自然的动作,可是两名船夫,在同时之间,连续踉跄着倒退出六七步,如非各自即忙抓住船舷,势非摔倒不可。

  老梢公直急得搓手顿足。中年美妇则仍然稳立在桥板上端,目光向三人略行扫视,道:“生意人应该是和气生财,这样鲁莽怎么行呢?”

  老梢公满脸无奈之色,苦笑着说道:“非是小的们愿意得罪客人,实是已经收了别人的船资,当时言明不能再附载搭客,此点务求客官多多包涵。”船梢公说话的时候,指了指吴戚二人的背影,收回手来,又连续不断的向对方作揖打躬,样子极为突梯可悯!

  这时,吴成二人正忙立在船头,遥望着江景,日讲指划,谈提兴致正浓,对于适才身后的这段争执,好似是半点不知。

  中年美妇侧首向船头二人的立身之处看了一眼,又复对船梢公,道:“那么行不行,你也得先问问人家主人再说呀,我看老头儿,你直是老糊涂了!”

  老梢公勉强的“嗯”了一声,两支脚极其沉重的向吴成二人的背后移去,心想不能附载搭客,已经早即言明,还问个什么?我糊涂,真还不知道是谁糊涂呢!

  离着吴戚二人不远之处,老梢公对着二人的背影恭声问道:“有位女客想乘便搭船去往下江,打算请公子行个方便,未知能否使得?”

  吴湘正想答话,戚南姣已抢先说道:“随便她罢!”

  音圆声勾,两人亦未转身,在嚣杂吵闹的江边,和开阔的大江之上,这声音从船头传到船尾,字字都是清晰可闻。

  中年美妇似感一惊,旋即恢复了镇静,并唇角含笑,对向着自己走来的老梢公,道:“老头儿,还是人家比你们大方。”

  老梢公啼笑皆非的道:“客官!你随便请罢!”

  中年美妇并未答言,见她左足轻迈右足向前微微一带,可是两足均未着实,但闻“嘶啦”一声,整块桥板沿着船舷疾飞而起,又复平平稳稳在船面之上,最奇的,还是船桥板冲力适度,和落地无声。

  船夫子等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惊,惊得瞪大眼睛呆在当地!

  此时,戚吴二人适正回转身形,中年美妇所显露的这手武功,二人看得是一清二楚。吴湘心中道好一手“悬驼就石”。戚南姣则面色平静的对呆立着的船夫子们,道:“可以开船了罢?”

  船夫子们,始才猛然醒悟,即忙呛喝一声,收缆启碇。

  吴戚二人与中年美妇尚未招呼,便同赴前舱休息,中年美妇便独自步至后舱,自行找了一处地方,闭目养神。

  船离喜陵江岸,逐渐的放乎中流,重庆府越离越远,渐渐的变成一片迷朦。这时所能看到的,则是湍急的江流。和两岸的绿树与巨石。

  一过铜锣峡之后,午间则抵巴阳峡,此处岸窄流急,由于两岸的沙矿崩塌,对面不足二十丈,被翻流滚,船身颠动,舟行其间,端的惊险万状。

  午后过野骡滩,明月沱,木洞镇等处,在石鼓滩过去不远的一个村庄附近,停舟过夜。

  翌晚,住长寿,此处为县城之地,舟泊江岸,远望城楼,商高地悬在空际,中间一条实平整齐的石蹬道,直通城门,看起来又长又远,吴湘触景生情的道:“此地极象在东域泰山的十八盘,远望南天门。不过一山,一城何能并比,这种地方,如果居民要进趟城里,实不知得消耗多少时光!”

  老消公在旁听吴湘说罢,手中托着的旱烟杆儿,晃了两晃,嘻嘻的笑了两声,道:“泰山的南天门,小的是没有见过,不过这个长寿城,可有一个笑话,说有有两个乡间国事发生争执,一同进城到县衙门去见官评理,这道长坡没有走完,两人已经是受不了,于是又一商量,各自愿甘受委屈,亦不愿再打司。由此可知这长寿城坡,是有多大了。”

  戚南姣在旁插嘴说道:“我还以为长寿县之人,都是出寿人长哩”

  老梢公又“吧!吧!”抽了两口旱烟,点头说道:“当地居民倒确是亦有如此说法。”

  戚南姣原是顾名思义的顺口一说,竟然误碰误撞的说在是处,心中非常的得意。

  接着,吴湘亦帮着说道:“可能是由于此地的地势高旷,土质甘肥,居民都能获得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心中终生全无牵挂烦恼,便自会益寿延年,因此,常见的高寿人瑞,亦即难足为奇了。”

  戚南姣听后,心想这位师兄一切都说得过去,即是专好顺着杆子往上爬,实是有点随和过分,心里想着,口中不由的道:“川境素称天府之国,居民衣食丰足,全境皆然,适才我不过说了几名玩笑之词,说长寿县大概是出寿长人,你竟又为我扩而大之,道出一篇天下太平的大道理,你倒真是“闻一知十”哩!”

  小姑娘说罢之后,嘴角略含浅笑,俊目向吴湘一膘,又再望向远处。

  吴湘当着老梢公面前,碰了这个软钉子之后,满面赤红,半天答不上话来。

  幸此时船夫子来请用饭,接着便借阶下台,才算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场面。

  晚餐之后。

  江边上宁静异常,另外沿有同泊岸边的几支江船,都散乱的停梗附近,偶尔间从舱蓬中透出一线灯光,间或发出数声人语,亦不过是极静中的一点小跳动,对于大自然的静溢,半点儿不起影啊。

  下弦月斜挂天际,由于光弱面微,大地上仍然是一片昏黑,江风清凉,江水如带,只在表面上浮着一层暗光,悄悄地,不断的从船边流过。

  仰望长寿城楼上,高悬着的明灯,好象是半天的一颗孤星,吴戚二人扶在船舷之上,静静的观赏着临江夜景,各都回忆着往事,半大没有动静。

  良久之后,还是吴湘先说,道:“师妹,我们该休息了罢?”

  戚南姣并未回答,只轻轻呈了一声,便徐转身形,先往船舱中慢步行去,并低头自语的道:“咱们那位娇客,自登船之后,两天一夜没有露面,她倒是人少心老,真能闷得住呢!”

  吴湘正想答话,突见从白龙山方面,闪出几个黑点,奔驰如飞,直对着江边疾冲而来。如非吴湘的眼力超人,根本即无法发现。

  吴湘胸步不由一滞。戚南姣原本是低着头前行,突觉吴湘行动有异,搬头一看便顺着吴湘的目光望去,这时已经看出前后共是六条人影,顷刻之间已接近江边。

  六人都是一色的蓝布长衫,两个年纪较长的,约在六旬上下,其余四人都四句左右。到得江边之后,错落的立在江边,离吴戚二人乘船约二丈附近之处。然后,分别向泊在岸边的船支看了一遍,又互相低语了几句,便闻一个沉劲的声音,道:“曲九先问一问再说。”

  这时,其中有一长方脸型大眼之人,便应声跨前两步,对着吴、戚二人的船上喊道:“船家!船家!”

  老梢公由后舱船面上向岸边一望,见岸边立着五六个人,气不凡的,对着自己的船支叫喊,更是在这种时。,猜想着必定有事,便即忙向前舱走着,门中口答,道:“爷们有什么事?”

  那名叫曲九的,又接着问道:“你这船支是由重庆府来的么?搭的有女客没有?”

  老梢公忙又回答,道:“是由重庆府来的。”

  又顺便用手向成南姣一指,说道:“这位姑娘不就是女客么?”

  曲九大眼一翻,喝道:“大爷又没瞎眼,我是问你另外有女客没有?”

  老梢公被喝得心中一颤,连忙唔了两声,道:“有,有,另外还有一位……”

  底下的话尚未及说出,忽听发自背后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他们找谁呀?”

  老梢公心中又是一颤,急忙回头见立在自己身后的,正是那位中年美妇。随即向岸边的人说道:“这,这位女客不是来了”么?”

  中年美妇无声无息的到了身后,非但岸边诸人,都齐目注视,即连吴湘戚南姣二人,亦觉此人的这份快速轻灵,端的是迅捷无比。

  吴戚二人心中正各自在思索着此人由在重庆府搭船起始,及江中行舟的两日情形,但见中年妇人问前行了几步,手扶船舷对岸边的人问道:“你们是找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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