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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本来邸柏并不认识端儿,这日傍午眼看即到顺义城外,老远望见前面道旁有一堆人,还有一匹枣红大马。

  一两里路转眼即到,及至近前,始才看清共有四人,其中一个老媪满面泪痕坐在道旁,怀中抱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童,老温一面流泪,一面轻轻抚摩着男童的全身,并念道着说,此子父亲早故,这是她唯一的孙儿,亦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男童躺在老媪的怀抱里,面色青白紧闭双目,一条右臂变成黑紫,右臂放在袖管外面,右臂根已经一片乌红,似是正在向胸口之间逐渐蔓延。

  听老媪哭诉着说道,她和孙儿正由北村回家,行径此处见在道旁的乱石堆中,有一朵黄色小花,小孩子童心好奇,便跑过去采摘,才一伸手不知何物在小孩子拇指间刺了一针。小孩负痛一叫,老媪亦慌了手脚,正想过去查看,忽见从石堆当中,窜出一条绿色小细蛇,长仅尺许,被小孩叫声一惊,便向草丛中急急窜去。

  这时,正有一位身着翠绿色的劲装年轻俏姑娘,伏着身子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油绿色的碧玉小蝉……

  在穆端阳叙述到枣红大马和身着翠绿色的劲装姑娘,吴湘心中已经连续动了两动,这时一听到手里拿着一内绿色玉蝉,吴湘心中咚的一声,再也把持不住,便啊了一声并插口问道:“老前辈,你说那年轻姑娘手里是拿的“碧玉蝉”么?”

  穆端阳亦被吴湘这突然的一问感觉惊异,看了看吴湘,想在他的面色上。寻找出一点头绪,但是这时吴湘已经即刻觉适才自己的举动有点失常,便又马上回复平静。

  穆端阳微微摇了摇头,并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端儿,道:老夫事后猜想,可能那姑娘所持的是“碧玉蝉”,不过当时老夫并非亲眼所见,亦非端儿当面禀述,只是听顺义附近的朋友传说是如此而已。”

  这时,立在吴湘是旁的黑衣少女,亦同时抬起了螓首,略带嫉意的,用一双怀疑的眸子,注意着吴湘,问道:“你认识她么?”

  这时,吴湘心中明明知道是谁,但他失神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低声答道:“不!不认识。”

  在他说完之后,心中非常不安。

  黑衣少女膘了他一眼,亦未再问,只对穆端阳道:“老头子,你说下去罢。”

  本来适才穆端阳在翻这一篇旧帐单的时候,黑衣少女似乎已觉得不耐烦,此时又催着他再往下说,无疑地她是被这位年轻的绿衣姑娘,引起了兴趣。

  吴湘心中,则更是求之不得了。

  于是,穆端阳又继续接下去,说到那年轻俏丽的劲装姑娘,将绿色工蝉的蝉须,便按在男童右手拇指中间,这伤口仅有针眼般大小,不经细看简直无法看出。

  可是,说也奇怪,这伤口一经接触蝉须,便在一股细丝般的黄水,从伤口之中不断的向外流出,这股黄水则顺着蝉须,溶化在玉蝉全身,好像所有从男童身上流出的黄水,都被玉蝉吸进腹中,只是玉蝉栩栩如生,两只蝉翼忽绿忽暗,煞是美观好看。

  这时,在旁边看热闹的共有四人,两个是过路乡农,一个是端儿,另外还有一个约五旬年纪的长面之人。现在我们知道那即是长面人魔邸柏。

  马是枣红颜色,高大善驰,一看便知为一匹关外良驹,正在两丈之外低着头啃食野草。

  端儿站在邸柏,心里即觉厌恶,邸柏所立之外,是在路旁,地势稍高,离着那年轻姑娘约有六尺、端儿站在邸柏左后,离着邸柏约有三尺光景。

  人的心理是非常微妙的,在你分外喜欢某一种东西的时候,常常会不由自主的,想偷眼看看它,相反的,在你分外厌恶某一种东西的时候,也会发生这一种现象。虽然是两个绝对不相同的极端,而它在人心感觉上所发生的反应,则是相同的。

  端儿当时对于邸柏,可能亦是这种心理,所以在无意之中即对邸柏多看了几眼,他忽然发觉从开始到现在,邸柏的两只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所轻站娘手中所拿的那只绿色玉蝉,并且不时的在那一付长脸上,流露出一种竭羡之色。

  端儿立刻在脑际中,升起一个奇异的念头。继而一想大白天里这么多人,这种想法也太多余,随着便将自己的念头打消。

  忽听那位年轻的俏丽姑娘说道:“老婆婆,这位小弟弟已经不碍事啦,你们回去罢。”

  端儿一看,男童的一只右臂,已经全部恢复原来的肉色,竟然徐徐睁开双目,对着老媪微弱的喊了声!

  “奶奶!”

  老媪欢喜得,双眼流着泪,嘴里不断的喊着:“女菩提…”

  一面将孙儿的右臂,慢慢舒进袖管。

  这时,那年轻姑娘,乃含着微笑立起身子,正打算将手里持着的绿色玉蝉放回腰间。

  忽听立在路旁看热闹的那个长面之人说道:“小姑娘,把这蝉儿借给老夫看一看好么?”

  接着,手随声出,左手箕张,一个“探囊取物”便向年轻姑娘的右手腕抓去。同时,右掌一提曲在腰际,准备一招不成,第二招便即随着跟出.总是想势在必得。

  由于变生仓促,端儿猛吃一惊,适才还曾经思虑至此,继又认为多余,才复又打消此念,事情果然发生,正深怨自己疏忽,惟此时已经千钧一发,那里还有暇多想,即在长面人出手的分毫之间,端儿乃大喝一声,全力向长面人的侧背扑去。

  但那年轻姑娘,则在长面人前一出手之际,忽然咯咯一笑,右腕一沉,身形徽摆纤足猛然一撑,斜着射出一丈有余,长面有左掌落空,右掌疾出“猛虎探爪”,连环两招未沾着小姑娘半根汗毛。

  在长面人微一惊楞之间,小姑娘已经端坐马背,回头对长面人道:“长脸贼,姑娘今天有事失陪啦!”

  说着,双足一收,枣红骏马在咯咯笑声中,已绝尘而去。

  吴湘听到这里,由于内心的快慰,脸上亦自然流露出喜悦之色。

  黑衣少女白了吴湘一眼,鼻孔中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这什么好高兴的!”

  吴湘遂然一惊,偷偷再看黑衣少女时,见她面色薄温螓首微垂,轻拂雕弓好似在对弓独语。

  吴湘即忙回首,尴尬的瞥了众人一眼,除穆端阳之外,自智圆大师起,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心中暗笑,但无一个好意思表现出来。

  这时,穆端阳又继续说到端儿对长面人魔邸柏的那全力的一扑,由于长面人魔起式之后,端儿的双掌始才发出,长面人魔两招落空,但是整个身形已经移出七尺以外,因此端儿的全力一扑,竟也落了一个空无所获!

  长面人魔在恼羞急怒之下,将所有怨气都加在端儿身上,沉着一张又黑又青又长的老脸,对端儿恨声说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端儿尚未来得及答话,便见一片掌风急罩而来,以端儿的功力,与长面人魔相比较,当然还差着一大段的火候。听说亦即三数十招,便被老魔点了穴道,胁持而去。

  穆端阳大略说了此段经过,便道:“老夫是次日获得消息,便即派人飞报妙峰山智圆大师,约在顺义城晤面,老夫便偕同众人到顺义会合,一路探访紧缀而来,一直追到这五邪巢穴山阳峰。昨晚以后的事,二位已经亲眼目睹,不必老夫再提了。”

  智圆大师这时插言道:“老英雄,咱们还是应当依照原意,先待受伤的人复原之后再作计划比较稳妥。”穆端阳又深感歉咎的说道:“此事上由老夫而起,这次同行的人,不是被邀仗义助拳的朋支,便是深负重仇,后边的铜杆铁笠冯劲秋,想亦带领其余诺人南来接应。如此的有劳动众,正点子尚毫无着落,便先来了一个节外生枝,后来听人传说,那中年儒生又在豫境地段伤人很多。以后则杳无音讯,如果一点眉目都找不出,老夫怎能对得起那些已故的武林朋友,和他们的后人!

  穆端阳说到这里之后,吴湘尚未接言,黑衣少女便螓首一抬,接口道:“老头子,你们先回去罢,这场恩怨放在我身上啦。”

  穆端阳与同来诸人,都微感一怔,吴湘便谦和的对众人解释道:“诸位可能还未体会到戚师妹话中之意,戚师妹的意思,是说在穆脓峪那伤人的中年儒生武功极高,若是不能在事先妥善安排,先行探出他的住足所在,这样漫无头绪的找寻,实在如同大海捞针,难于成事,况且彼暗我明,更在有损无益。”

  说至此处,吴湘俊目向众人一扫,声音略微提高,说道:“穆家峪之事,在下与戚师妹都曾听人说过,那中年儒生金大光,号称“阴手索命”,为昔日陇东人屠中阴曹使者金五的后人,雾露山花面鬼王常眠香的嫡传弟子,此人自出山以来,仅有三次失手,两次是在鲁境的平原县城和在鲁南的泥汉镇,曾被戚帅妹的雕弓神弹先后两次惊走,再一次即是夜闯少林寺的时候,中了少林寺监院善元大师一掌负伤而逃。”

  吴湘此话一出,不但穆端阳与智圆大师等人,感觉万分的惊异,即连立在一旁的乌弓传人,一向是高傲无比的黑衣少女,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亦是越睁越大,发出了奇异,欣慰,和照人的光彩。

  女孩子家总是喜欢人家奉承,她这时的心情,是无比的舒适,但她始终弄不清眼前这位俊朗的师兄,何以会知道的这么多,这么的清楚详细,她更猜想不出他对于她,究竟知道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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