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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路金花经过这个阶段,知道在发育中少女的心情,最怕就是被人知道她的成长,连忙一笑道:“别生气,快告诉我,你是怎样被人骗到这儿来的。”欧阳乐贞小嘴一噘道:“说起来真气人,我在街口等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好像是天南三煞中的陆中扬,我就盯在后面,一直来到这屋子,他进了屋中,我就想从墙上进来看看,那知道一脚踏空,跌进一个陷阱里面,底下都是水,我往上一跳,手腰处伸出几道钢箍,把我紧紧地套住了,然后我鼻子里闻到一股香味就失去了知觉。”路金花一愕道:“这里真有机关。”“是啊!假如不是我粗心,一点机关还困不住我呢!路姑姑,你也是被机关捉住的吗?”路金花苦笑一声道:“我的武功太差,他们不屑用机关来对付我,活生生把我捉起来的。”

  说着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欧阳乐贞急急道:“那怎么办啊,柳姑婆回来看不见我们,一定会发急寻找,可能会受他们的引诱而上当,然后柳爷爷他们也保不住了。”路金花黯然道:“有什么办法呢,只希望柳林四圣警觉性高一点,别上他们的当。”两个女孩相对唏嘘,莫衷一是,半天后,还是路金花道:“柳姑姑的见识阅历比我们丰富,也许不会像我们这样容易上当,如果她找不到我们,或者知道我们失踪后,立刻赶上山去跟你爷爷他们商量一下,四圣连手,黄友直再狡猾,也无奈何他们的。”欧阳乐贞道:“不!你知道柳姑婆的脾气,她比我还沉不住气,如果黄友直放出消息,她一定等不及会合别人,急急就赶来了,柳姑婆一失陷,三位老人家也乱了方寸……”路金花叹道:“我们只能往好处想,否则又怎么办呢?除非我们能逃一个出去通知他们。”

  二女相对无言,沉默片刻,欧阳乐贞道:“别去想他们了,那个方衣也在这里,路姑姑,你还是先去救他吧。”路金花道:“不!我不能救他,他是我的仇人。”“仇不仇的事以后再说,至少目前他是为了你才被人困在这里的,你应该去救他一下。”“我这样子怎么能去呢?还是你去吧。”欧阳乐贞叫道:“我?我跟你不是一样的吗?”“你是个小孩子,应该没有关系。”欧阳乐贞连连摇头道:“我才不去,叫我去碰一个陌生的男人,杀了我也不干!”路金花救醒欧阳乐贞的用意,原是想叫她去看看方衣的情况,可是看见欧阳乐贞的神情,知道这是女孩子最别扭的年岁,想叫她去是万不可能了。憋了半天,她毅然作了涸决定,心想自己的身体在方衣目中已不是秘密了,受王子渊侮辱时,那种尴尬的情形都被他看过了,还有什么愿忌?方衣这次被擒是为了受伤,而他的伤却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他已经死了,那自然什么都不谈了,如果他还没有死,替他把剑创治好,也等于还他一份情,以后再找他报杀兄之仇,人情上也说得过去一点。

  于是她拿了药瓶,径自向最后一间走去,到了那儿,她果然看见方衣躺在石地下,一身衣服也被脱得精光,肩头一片血污,动也不动。她踌躇良久,才鼓起勇气喊了一声:“方衣!姓方的。”方衣仍然不动,好像根本没听见,她叫了两声,仍然没有响应,她急起来了,看情形方衣已死了!她心里扑扑直跳,再度鼓起勇气,慢慢走近去,伸出颜抖的手,在方衣身上推了一堆,马上又缩了回去。方衣还没死,但一身像火般地烫,这正是外创很严重的现象,看样子,他已被内火熬得昏迷了。到底是救他不救呢?她在内心捉摸良久,才咬牙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托起方衣的身子,先试试脉搏,还在跳动,却很微弱,假如不急速救治,可能去死不远了。

  尽管她恨透了这个男人,但在恨中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翻开方衣的眼皮看了一下,瞳仁也扩大了,眼珠呆滞不动,像个死人差不多,她的心又软了,想到方衣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最后他如果不陪自己去暗探三煞的动静,三煞绝不会发现他的跟踪,如果自己不把他砍伤,以他超凡的武功,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歉意油然而生,把她的仇意冲淡了,就地坐了下来,将方衣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又仔细去检查一下伤口,的确很重,深可入肉寸许,已经到了肩骨所在,肉皮翻卷,经她一动之后,血水慢慢地又渗了出来。她四下看了一遍,到处都是血迹,墙上还有掌印,深陷入石分许,她起先不懂,以为这是方衣受困以后,想凭掌力击破石墙而脱困的,那不是太傻了吗,这是地下,即使击破了石墙,仍然冲不出厚厚的地层呀。继而一想,方衣不是那种笨人,不会做这种笨事的,那只有一个解释,自己一刀没有杀死他,他却不想活了,所以才拒绝三煞的治疗,甚至于拚命消耗体力以求速死,所以伤口才久久不得复原,衰弱到这种程度。

  想通了方衣的苦境,她的眼泪扑扑地直流,终于拿起药瓶,打开一看,那倒是很名贵的刀创药,除了冰片之外,还有生肌的白獭髓,小心翼翼地把药末洒在伤处,她不敢再移动,唯恐血水把药末又冲走了!这种药物十分名贵,尤其是白獭髓,更是千金不易得的珍品,平常用药之后,必须加以包裹,然而在这个地方,连遮身的布片都找不到一块,更谈不到包裹了。路金花只能以双手按住伤处,可是她略明医理,知道最严重的不是这处刀伤,而是方衣的热度,再这样发烧下去,即使治好了伤,也将成为一个理智丧失的废人了,所以她急忙叫道:“小贞,拿点水过来。”

  欧阳乐贞在隔间问道:“他死了没有?”“没有死!若是你不拿水来他就死了。”“那我不干,你自己来拿好了。”金花急急道:“小贞,如果我走得动,我绝不敢麻烦你,这个时候,你别闹别扭了,快拿点水来。”可能是她声音中焦急的成分,使得欧阳乐贞也不敢再违抗了,没有多久,小姑娘用双手捧了一掬水过来,先在墙口张了一张,看见方衣昏迷不醒,才瑟缩地进来。路金花道:“把水洒在他的头上。”欧阳乐贞见方衣的双目深陷,嘴唇干裂,知道情况很严重,忙把水洒在额头,可是没有多久,那点水又蒸干了,小姑娘忙跑去又捧了一掬过来,捧了几次,她才道:“路姑姑,槽里的水不多了,这样子太浪费,你为什么不把他移到那边去,浸在水槽里呢?”路金花的双手仍是按在伤口上叹道:“我何尝没想到,只是刚上了药,不能移动,否则血水一冲等于白废。”

  欧阳乐贞顿脚骂道:“这批家伙真坏,连纱布也不给,叫我们怎么治伤?”路金花黯然叹道:“小贞!你别埋怨了,他们连衣服都不给我们留下,还会给我们纱布吗?”欧阳乐贞想想道:“我有办法,路姑姑!你把他搂紧一点,我把你们一起搬过去。”这倒是个办法,路金花双手仍是按住伤口,臂上用劲,将方衣的身子贴紧自己,欧阳乐贞一手托着路金花的胁下,一手托住方衣的腿弯,把两个人一起托了起来,移向有水槽的那间石室靠近水槽放下。这样她可以用一只手沿着水,不断地淋在方衣的额角上,配合细孔中的出水量,不致于缺水了,过了一会,欧阳乐贞道:“光是这样不行,他还应该喝点水培养元气。”路金花见方衣的嘴唇都烧焦了,心中略感迟疑地道:“他喝了水,神智就清醒过来。”欧阳乐贞道:“您本来就是要救他呀,难道您要他死掉不成?”路金花蹙眉道:“话不是这么说,他清醒过来,我们怎么见面呢?”

  欧阳乐贞看看自己赤裸的全身,觉得很不好意思道:“那还是让他死掉算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路金花忙道:“不!他一直在暗中帮着我们,还救了我两次。”欧阳乐贞道:“可是他杀了您的哥哥,是您的仇人。”路金花沉思片刻才道:“恩是恩,仇是仇,不能一概而论,在患难之际,我们以报恩为重,等我们都脱身之后,我再找他报杀兄之仇。”欧阳乐贞居然一笑道:“路姑姑!我是个小孩子,不懂得这些大道理,您要不想他死就赶快救他,我可爱躲到一边去了。”说完她果然闪身走了,躲到隔墙空洞里去。她明白路金花决心要救方衣,唯恐他清醒之后,看到自己的身子。再者她也明白,自己在旁边,路金花诸多颧忌,不如躲开了,免得路金花不好意思而踌躇不决。但她毕竟是个小孩悬看方衣清醒之后,面对路金花是怎么个情形。所以她到了隔樯之后,又悄悄地伸头偷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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