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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陈辉祖定下了运通客栈,铁船帮的线人早就打听清楚,吕四海也准备在今夜相机下手,现在机缘巧合,居然能住在一起,倒是十分方便。

  但是他觉得陈辉祖热心过了份,恐怕别有用心,一时躇踌难绝。云飘飘乔扮的武老儿却开口道:“小四子,既然这么说,我们就耽搁一宿也无妨,好在洛阳离此不过百多里路,有两天的时间,足可以赶去。我们倒不是贪图大人的赏赐,而是我们得到韩大善人的照顾很多,他的朋友托我们带份礼去,我们不能推辞。”

  吕四海听云飘飘答应了,也不便再反对,当下收拾家伙,套上了车子,跟着车队进城去了。

  他在路上本想跟大家商量一下的,偏偏一起程,陈辉祖就把他邀到自己的车上去。

  那辆车子很宽敞,只有陈辉祖与岭南双侠乘坐,一上车古秋寒就开口问道:“老弟台甫如何?怎么称呼?”

  吕四海道:“在下武修文,家父武承志,世代江湖。”

  这是武家班的真实底子,他早已问清楚了,也不怕调查,陈辉祖道:“那位姑娘是壮士的妹妹?”

  吕四海道:“是的,她叫武倩儿,是小人的胞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只是自小流落江湖,没多少见识。”

  白秋风道:“不然,我看她的拳掌都颇有火候,受过高人的传授。她是谁的门下?”

  吕四海笑道:“前辈若问舍妹的师门,那就太难说了。寒家以走江湖为业,终岁四海飘泊,那有机会投师学艺呢。开始她自然是靠着几手家传把式,有人见到舍妹聪明伶俐便传她功夫,都是这么零零碎碎学来的。”

  古冬寒忙道:“是那些人呢?”

  吕四海道:“什么样的人都有,游方的僧尼道人,落魄的文人秀才,乞讨的叫化子,缝穷的老婆婆等。我们常年在外边跑的人,什么样的朋友都交,实在说不上是那些人了。”

  古多寒道:“也没有问问那些人的名号?”

  吕四海道:“家父自幼就教训我们,江湖风尘中,最忌的就是究根诘底,因此我们学会了逢人不多问的习惯,何况同是天涯沦落人,问了也是白问,能跟我们攀交的,不是自甘淡泊的江湖隐土,就是无名之辈,高兴了就聚聚,没有任何牵扯。就因为这个原故,我们才学了一点东西,否则就没人肯搭理我们了。”

  湖海中颇多奇人异土,吕四海这套鬼话倒编得天衣无缝,使得岭南双杰连连点头,而陈辉祖却颇有深意地一笑道:“令尊倒真是有心人!”

  吕四海道:“也不是有心,是闲不住,寒家多年献技,渐渐地颇有积蓄,如果想要安顿下夹,买几亩薄田,也足堪温饱了,但寒家世代江湖,而且家父说,在外面多跑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陈辉祖居然大声赞美道:“高明!高明!你们是真正懂得生活的,回头我一定要多领教一番。我浮沉宦海多年,热衷于名利,把人都染得俗气了,只怕令尊还不屑相交呢。”

  吕四海道:“家父生性孤僻,不善交往,对于富贵中人,更是不敢高攀,大人还是不要去理会他的好。”

  陈辉祖笑道:“我现在也是个老百姓了,而且是诚意相交,回头我设席恭请府上合第光临,请壮士向武老先生致意一声,千万赏我一个薄面。”

  吕四海皱眉道:“家父对江湖人倒还随和,对大人这样的贵人,恐怕言词间未能合礼。”

  陈辉祖笑道:“没关系,这更见得令尊人品之高雅,我这退职的俗吏,受两句奚落也是应该的,就算跟我谈不来,这两位是岭南打穴名家白秋风与古冬寒先生,令尊跟他们应该谈得来,回头我们一定要聚聚。”

  吕四海装作讶然地道:“原来二位就是名满岭南的打穴名家白古二位前辈,我们这江湖末流更不敢高攀了。”

  古冬寒笑道:“老弟别客气了,古某这双老眼还不花,刚才虽然没见到各位的身手,但从二位令妹身上,已经可以想见大概了。我们这些浪得虚名之辈,未必会比阁下高明到那里去,回头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

  说着他一掌拍过来,看去像是表示亲热,实际上却是暗藏锁穴手法,颇为凌厉,吕四海知道厉害,只有一偏肩,避过穴道,让他的手拍在肩膀上,同时暗运真气,化了他掌上的暗劲道:“前辈手下留点情!”

  古冬寒笑道:“高明!高明!阁下这份身手,放眼江湖也不多见,果真是高人不露相。”

  吕四海淡然笑道:“前辈过奖了!”

  说着车子已进了城,在兴隆栈停了下来,陈家的家人开始把行李箱笼往里搬,店主也在门口恭迎,见到随后的一辆车子,居然是一批卖艺的,连忙上前道:“去!去!这儿已经为陈大人包下来了,你们也配住进来吗?”

  云飘飘最看不得这种势利小人,一沉脸道:“你开了客栈,就没权利把客人往外赶,我们虽然不是大人,却不会比大人少付店钱,为什么不能住进去?”

  店主冷笑道:“有钱你们住别家去,本店不希罕。”

  云飘飘净净地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回头你如果要我们住进来,就得跪在地下,给我叩头,求我进去。”

  说着高声叫道:“修文,滚回来,咱们走。”

  陈辉祖刚下车,听见了忙问道:“什么事?”

  那店主忙凑过来,深深作了个揖道:“敢禀大人,这卖艺的老头儿硬要住店,小人怕他们惊扰了大人……”

  陈辉祖一沉脸道:“你好大的胆子,武老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宾,你居然敢对他如此无礼!”

  走过去一拱道:“武老先生,失礼之至,学生疏于关照,乃致得罪了先生,万祈看学生薄面,勿予计较。”

  云飘飘冷冷地道:“不敢当,兴隆栈是汜水城中仕宦行台,原非我们江湖人来的地方。”

  陈辉祖连忙道:“先生这么说,学生就更为不安了。学生因为在车上跟令郎谈得投机,一时疏忽,其实学生是应该先行抵达,在门口恭候的。”

  吕四海眨眨眼睛道:“爹,陈大人对您倒是很客气,并不是有心简慢,您跟店主生气可以,却不能怪陈大人。”

  这是吕四海第一次叫爹,云飘飘心里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脸上的怒色就再也装不住了。

  店主察颜观色,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忙上前道:“老爷子,小的有眼无珠,您是大人不要见怪小的……”

  云飘飘道:“不敢当,大掌柜的,刚才我说过了,你要我住进来,只有一个办法。”

  店主连忙跪了下来,着着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才可怜兮兮地道:“老爷子,小的叩头来求您了!”

  旁边围了一大圈的人在看热闹,这时起了一片笑声,云飘飘觉得面子也争足了,哼了一声道:“起来吧,我知道你心里未必真看得起我,只是为了陈大人的面子而已,住进贵号,我是沾了陈大人的光,其他的却不敢沾光了。修文,把店钱先付了,叫这些势利小人看看,我们江湖人也不个个是穷酸,这个大店也住得起。”

  陈辉祖道:“那怎么敢当,是学生坚邀各位前来,理应由学生招待,老先生这么做,叫学生太不安了。”

  吕四海却笑笑道:“大人,家父对一些穷途潦倒的江湖人处处受人白眼之事,最感愤慨,所以他老人家交往的都是些失意江湖人,这一点就不必坚持了。”

  说完向玉兰道:“小兰儿,陈大人的隆情我们领了,但是使唤的小费却要我们自己开发的,你刚得一笔外快,就替我们跑江湖的做做面子吧。”

  玉兰心中会意,取出陈辉祖的那对金链子,信手往前面一掷,没有一点声音,两颗金锞子已深深嵌进了门旁的木柱,入木寸许,店主的脸都吓白了,瞪着大眼,不知如何是好。

  江雪雪笑道:“小兰儿,你出手太小气了,人家大掌柜那里看得起这点小玩意儿。”

  玉兰道:“二两金子还算少?这只是付小费而已!”

  云飘飘一笑道:“运去黄金变色,你拿出来的黄金,人家会相信是真的吗?”

  说着上前伸指一指,把金锞子轻而易举地挟了出来,再甩手一捏一拍,搓成两个巴掌大的圆饼然后道:“大掌柜,你看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压得这么扁,里面不可能是灌铅的。你接过去再仔细验一下。”

  店主吓呆了,那里还敢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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