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司马紫烟 > 游侠列传 > |
八十九 |
|
严遂弄不清他话中之意何所指,只得道:“壮士言重了。” 聂政举手一挥道:“你们开始办事去吧,记住!每一文钱都要用我自己的,不够的话,你们先垫上,我家里的房子与使用家具,都给你们作抵偿。” 王铁牛忙接口道:“大哥说什么话,做兄弟的是应该的。” 聂政苦笑一声道:“我这个大哥可真惭愧,一年多来劳累你们,我无法补偿,幸好你们大嫂卖了一条命……” 王铁牛见他言语失常,还以为他刺激过深,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招呼钱二虎告辞出门购买棺椁去了。 聂政仍然守着棺旁,严遂道:“壮士请到前面歇息吧!” 聂政摇摇头道:“不了,我在这儿陪她一下,以后也许没有机会了,先生有事尽管请便吧。” 严遂此时不敢多跟他多说什么,正待悄然退下,聂政忽又道:“先生,我还有一事请问那卖花的老妇人……” 严遂道:“我事后严加追询过,却都不知此妇为谁,只是我问过那花匠,他说绿蔷薇极为稀罕,只有韩傀家中的花圃里植有此物,用以合毒鸩杀异己。” 聂政嗯了一声,忽又道:“侠累权倾君候,要对付先生易如反掌,为什么要用暗杀的手段呢?” 严遂一叹道:“严遂是天子所委,韩傀虽然衔恨我,却不便公然排挤我,否则其不臣之心立昭,大家都会对他的行动注意了,再者各国诸候的卿相大夫,多半都为我的同窗好友,只要我不犯什么过错,他也不敢公然对付我。” 聂政又点点头道:“我想不透他为什么要害死吾妻季薇。” 严遂叹道:“那多半是陈甫的献策,那三个刺客锻羽而归,说起败于一个女子之手,他就猜到是薇姑,大概是怕我们利用薇姑去行刺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聂政目中神光突射道:“先生有这个意思吗?” 严遂顿了一顿,才道:“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难道先生不想扑杀此獠,为天下除害?” 严遂一叹道:“仲子有此心久矣,但不敢付诸行动,因为韩傀防戒很严,身边高手如云。 自从吕去恶辞职后,他又重金聘得几个名剑手为侍卫,出入与从,仲子自己既无此能力,也不能叫别的人前去送死。” 聂政点点头,不再说话了,严遂又站了一会,见聂政抚棺沉思,像是沉湎在往事中,才悄悄地退下。 第二天,王铁牛与钱二虎买了一口普通的棺椁,将季薇收殓了,聂政送出城外,严遂则在城外的长亭上设了路祭,还出动了府中的乐伎,各着素衣,鼓瑟吹笙,奏起哀亡之曲,以示隆重,聂政叫王钱两人运灵启程后,却请严遂将乐伎留下,就着路祭的酒肴,在亭上吃喝起来,同时道:“严先生,你叫她们把刚才的曲子再奏一遍。” 严遂一怔道:“那是送死致哀之曲。” 聂政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关系,也送我一送不是很好么?” 严遂愕然道:“那是专为死者所用的丧乐。” 聂政淡淡地道:“哀莫大于心死,季薇死了,我的心也跟着去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与死何异,严先生,这是我向你最后的一个要求,今后不会再求你什么了。” 严遂多少能摸透一点他的意思了,连忙道:“壮士……” 聂政头一摇道:“什么都别说,聂政生来就是这付生性,凡事都由自己作主,从不听人驱使,也不为人做什么,你也别对我要求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本来家姐出嫁,蒙你厚赐妆奁,我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季薇一死,大概可以抵过了,你认为不足,就照顾我那两个兄弟一下,今日一别,你是你,我是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严遂不禁默然,只得照他的要求,吩咐乐伎们奏曲,那些乐伎虽然惊讶,但严遂治家极严,她们都是下人,不敢有何违抗,依命而行,在哀伤的乐曲中,严遂见聂政大口的喝酒,想到他可能的作为,以及所表现的冷静与豪情,不禁悲从中来,泪水盈满了眼眶,等他迷惘中惊觉时,乐曲已终,眼前也失去了聂政的影子。 第二天,大军齐集校场,准备接受校阅,那些将领们心中都觉得很纳闷,平白无故,举行这一次校检的目的何在呢,而且听说君候与相父韩傀要亲临点校,这是从所未有的事,那必然是一次非常的举动。 多少年来,都没有这样隆重的点校了,较为年轻的军士都感到新奇,校场里鲜明的甲胄灿烂辉煌的战戈,以及五采缤纷的旌旗,隆隆的战鼓,都使他们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他们的心,都随着那战鼓的节奏跳跃着,他们的血,为奔放激扬的悲壮豪情沸腾着。 突然一声号角鸣自高高的将坛,司号的号手据高了望,看见了君候的行列,奏起了致敬的号音。 由长长的牛角管中发出那呜呜的声音,别具一种庄严的意味,军士们立刻整肃行列,高举长戈,发声呐喊,欢迎他们的君候莅临,于是在一列衣采鲜明的御林军前导下,款款地走来了两骑骏马,左边是个瘦弱的中年人,四十来岁年纪,虽然穿着盔甲,却仍然显得萎靡不振。 这就是他们的君候韩哀候,禀承了先人的荫泽,而取得了显赫的地位,但天性的懦弱与沉湎声色的结果,使他的外表看起来毫无慑人的威仪,使多多少少在他辖下的军卒对他感到相当的失望。 但右边马上的那个人就不同了,正当壮年,五十多岁的年纪,身躯略见臃肿,但仍具有逼人的威仪,炯炯有神的眼睛,粗黑而壮茂的短虬绕满腮颊,表现出君临天下的气度,这个人是韩候的季父,韩国的丞相,名傀字侠累的家伙,才是韩国真正的主宰。 他在马上顾盼自雄,一身辉银的皑甲,腰上跨着长剑,一面举手向致敬的军士们答礼,一面还指指点点,向身旁的哀候解释着什么,意气飞扬,黑胖的脸上掩不住他心中的喜悦,因为一个伟大的计划要开始了,他的英雄岁月也要开始了,名义上,荣耀是属于哀候的,但无论是校场中的将领军卒,甚至于他自己,都明白这是他的日子。 担任护卫的御林军已经到达将坛之下,分两列肃立,将坛上并排了两张披皮的座椅,脚下也是虎皮,一直延伸到八层阶级的台下,韩傀与哀候仍然骑在马上,他们身后的四名剑土都手执剑柄,站到各自的位置,然后才有一名中年的剑士恭身请驾道:“请君候登台校阅。” 韩候似乎已经不胜疲惫了,皱皱眉道:“寡人不谙军旅事务,还是请相父登台一校,寡人想回去了。” 韩傀笑了一笑,近乎迫胁地道:“这怎麽可以呢,儿郎们都等着瞻仰君候的威仪呢,下来吧,要不了多久。” 韩候下了马,韩傀跟着下来,看上去是在搀扶,实际上却是推送似的,握着韩候的胳臂往台上走去。 校场的中心,也是将坛的两侧,竖着两根粗可盈抱,高达十数丈的木柱,那是悬挂大纛的旗杆,在七八丈处,有一座四方的刁斗,是供司旗者容身的地方。 这两面大旗,一面是哀候的,一面是韩傀,号鼓雷鸣,韩傀一面走,一面回头望着旗杆等待着代表自己权威的大纛缓绶上升,可是属于哀候的旗已升起一半了,他的那一面还不见影子,韩傀有点不高兴了。 就站在阶梯的一半停住了脚,沉声道:“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的旗还不升起来,祁武! 你上去看看。”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