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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南宫一雄站在一旁,听他们的说话,心中不禁一动,连恐惧都忘了,心想这真是旷世奇闻。

  大家都知道岳飞是死于秦桧之手,却料不到其中有这么多的曲折,不过想想倒颇有道理。

  秦桧一叹道:“过去的老话还提它干吗?岳飞经此一来,成了千秋万世的忠臣,康王最多落个昏庸的批评。”

  王氏冷笑道:“他一点都不昏庸,至少他安安稳稳地当皇帝一直到死,只剩下我们倒霉,你是罪有应得,我又算什么呢?”

  秦桧冷笑道:“你也不冤枉,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绞死岳飞在风波亭上,不都是你的主意吗?我想你自己也没那么聪明,还不是那个狗头军师哈迷蚩的枕旁授计,你们俩不干不净。”

  王氏怒声道:“混帐!不是老娘捏着鼻子陪那个胡狗睡觉,你凭什么能回到中原。”

  秦桧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粪坑越捣越臭,我们已经够倒霉了,何必去翻这些陈年烂帐呢!今夜是中秋佳节,人家团圆了,我们——”

  王氏笑了一下道:“呸!谁跟你团圆,我看到你这一把老骨头就有气,倒是刚才那小伙子,一把按在我肩头上,我的心现在还直跳呢,要团圆我也得去找他去。……”

  秦桧大为尴尬道:“夫人!这可使不得,一个奸臣的帽子已经压得我永世不得翻身,你再把它染成绿色,叫我何以为情。”

  王氏笑骂道:“在北庭金国的时候,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偷人都不敢放一个屁,现在又假正经起来了。”

  秦桧苦笑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王氏忽然一回头,对着南宫一雄道:“小伙子,你在旁边听了半天,怎么不说一句话呢?”

  说着向他的身边靠去。

  南宫一雄这才由迷惘中惊碗过来,他已经没有了恐惧,拔剑大喝道:“站住!你生为奸人淫妇,死后受到如此重谴,居然不知改悔,还敢……”

  王氏赫赫一笑道:“小伙子!你别凶呀!十八重地狱我都逛过一遍了,没有不敢做的事,来呀!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好,我们别辜负这花月良霄,找个地方亲热亲热。”

  南宫一雄见他越来越近了,顾不得什么禁忌,劈了一剑刺了过去,谁知王氏轻轻一笑道:“小伙子!这种时候动手刀剑多煞风景!”

  身形略闪,居然避过了他的利锋,伸手反朝他的腕上抓去,南宫一雄大惊失色,连忙退后一步,抖剑再刺。

  这一次他不仅使出了全力,也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精研剑招,剑尖闪出十几点银星,罩将过去。

  王氏呆了一呆,直等剑影将及身体,才猛地一纵身,像一头大鸟似的飞起半空,躲过了这一招。

  秦桧突地爆出一阵哈哈大笑道:“好!好剑法,老夫也想领教两手。”

  说完脱去外衣,掣出一柄长剑,南宫一雄一惊,他倒现在才发觉这两个人都是乔装的鬼魂。

  因为那王氏落地之后,到草丛中搬出两铁像,那才是真正的秦桧与王氏的铸像,匐匍如前。

  于是他将剑一摆厉声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此地捣鬼?”

  那装秦桧的男人哈哈一笑,从脸上撕下一个面具,露出他本来的面目,却是个面月清秀的老人。

  老人笑着道:“老夫易实寒,那是小女娇容,世居此地,素仰世兄文采风流,剑术盖世,所以才特地将世兄引来,稍作小谑,以博一杰。”

  乔扮王氏的女子也取下了面具,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她也微微一笑过:“南宫先生不仅文武兼资,胆气也不坏,我们装神弄鬼,居然没把你吓昏过去?”

  南宫一雄怔怔地问道:“你们是故意将我引来的!”

  易实寒笑笑道:“是的!世兄人品脱俗,刚烈此间,即已引起老夫注意,后来见世兄灯下吟咏,黎明舞剑,益信世兄是个文武双全的世间奇才,本当专程拜访请教,都是为小女生性淘气,想出这个花样来眼世兄开个玩笑。”

  南宫一雄这才解释道:“易小姐真个心思巧妙,居然想出这种主意,在下方才倒不是胆大,实在是被二位一番高论吸引得忘记害怕,风波亭上一段公案,流传至今已成定论,二位居能另外找出其中曲折。”

  易实寒轻笑道:“武穆未遂黄龙之态而丧于奸人之手,千古同叹,不过小女却始终认为秦桧身为汉臣,甘冒不题自毁长城,必有隐情。因此作了那番揣测。”

  南宫一雄微笑道:“虽为揣测之想,颇有切情之处,由此可见易小姐心思之缜密了,在下钦折之至。”

  说着对易娇容作了一揖,谁知易娇容只是淡淡地过:“你找错人了!”

  南宫一雄一怔,易实寒笑笑道:“这番理论是长女华容所想出来的。”

  南宫一雄哦了一声道:“原来老丈还有一位千金。”

  易实寒笑道:“老夫生有二女,娇容是妹妹,模样跟她姊姊差不多,出生只比华容慢一会儿工夫。”

  南宫一雄微愕道:“原来老丈的两位女公子是双生。恭喜……恭喜。”

  易实寒轻叹道:“没有什么可喜的,寒妻就是因为生育她们过于辛苦,产后即告弃世,中年丧妻人生之哀莫此为甚。”

  说着脸上泛起一片黯然之色。

  南宫一雄觉得十分抱歉。连忙拱手道:“在下太冒昧了!”

  易实寒又笑笑道:“世兄太客气了,人生寿限天定,生死之事谁也无力挽回,只是寒妻弃世太早,留下这一对孤儿,抚养她们长大真是不容易的事。”

  南宫一雄点头道:“老丈一身兼司严父慈母二职,自是相当艰苦,幸喜二位女公子俱已成长,承欢膝下。”

  易寒实叹了一声道:“女儿再好,终究是人家的。”

  易娇容立刻表示不服气道:“爹!你就是看不起女孩子,我就不要嫁人,一辈子陪着你。”

  易寒实苦笑一声,道:“我的一辈子快到尽头了,陪着我也用不了几年,我并不是耽心老来寂寞。而是怕……”

  易娇容抢着道:“您是怕易家的剑术无人继承,那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挑起这付担子。”

  易寒实笑看一下道:“你也会老的,会死的,等你老了,死了之后呢?”

  易娇容呆住了,想了片刻才低下头道:“那我也像男人一样,娶个丈夫回来,生下个男孩子叫他姓易,使我们易家的神奇则术水远流下去。”

  易实寒轻轻一叹道:“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可是我不想由你来担负这个责任,我了解你的个性,要是由你来主掌易家的事物,只怕你无法守得住祖宗的遗训。”

  易娇容脸色一变,哼了一声道:“您就是偏心,认为我不如姊姊,其实她哪一点比得上我。”

  易实寒笑笑道:“华容也许不如你聪明,可是她比你稳健,她没有野心,易家需要的不是进取,而是守成。”

  易娇容怒哼一声,回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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