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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刘昆道:“为什么?”

  李韶庭道:“为什么,我的理由与你无关,所以不必告诉你,我只能说不是我,那就够了!”

  刘昆怒道:“分明就是你,你不敢承认而已!”

  李韶庭冷静地道:“你昨夜与那个人交过手,你说认得那人的背影像我,那是你半年前的印象,这半年我胖了不少,你看看我的背影,是否像昨夜的那个人呢?”

  说完背转身去,他的腰干已经发胖,果然不是半年前的削瘦之状,刘昆怔了一怔才道:

  “那就算我认错了,可是你知道那个凶手力什么不能说出来?”

  李韶庭道:“各人有各人的苦衷;我不能说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正如五爷今天向四海镖局寻仇生事,绝非本心所愿,却又不得不为一样,五爷以已度人就不会强人所难了!”

  刘昆迟疑片刻才道:“阁下这番话别人未必相信,刘某却深信不疑,至于那个凶手,刘某自己会查,但事因阁下而起,阁下至少该告诉我一个线索吧!”

  李韶庭想了一下才道:“好吧!找到金镖牛胜,就会找到五爷要的那个人,这是我能说的唯一消息。”

  刘昆怔了一怔,旁人有人道:“五爷,牛胜那小子前两天还在京师有人看见他……”

  刘昆道:“好!只要有线索不怕找不到他,这件事等刘某找到牛胜后再作处置,可是今天刘某非摘下这块招牌不可,三位家兄都受了重伤,生死未定,还有许多朋友,也是为了刘家的事而送了命……”

  李韶庭怒道:“五爷,这就太不近人情了,你们是为缉凶才上这儿来的,现在我已经告诉你追寻凶手的下落了……”

  刘昆道:“先是一场误会,出了这么多的人命,已经不是误会两字能解决了,刘昆已经很客气了,摘四海镖局这块招牌,是那些江湖朋友卖命的条件,刘某不能对他们失信!”

  姚胖子冷笑道:“原来五爷拿我们的买卖当人情了!”

  刘昆苦笑道:“为了贵局的一趟镇货,使得十几个朋友丧了命,四海镖局存在一天,刘昆就无以交代,姚兄如果见应该的话,可以换个字号……”

  李韶庭:“不行,我是这儿的总镖头,镖局的事,应该由我作主,摘招牌的事碍难照准,换字号也不能同意,倒是我还有两件事,第一、家母与宝珠姑娘被羁留贵庄,请立刻派人送返,第二、本局死伤人众身后事宜由五爷全部负责……”

  刘昆道:“第一件事自然遵行,第二件却说不过去了,我们这边死伤的人更多!”

  李韶庭道:“是你们找上门来生事的!”

  刘昆想想道:“摘了招牌一切都可从命!”

  李韶庭道:“办不到!”

  话说到这儿成了僵局,刘昆道:“江湖曲直,只有在手底下见真招了。”

  李韶庭道;‘’五爷一向是通达事理的人。为什么这次会改变初衷呢?”

  刘昆叹道:“父死女亡,刘某一时激动才答应下这批朋友的条件。现在又出了这么多条人命,刘某如不实践,无以对死者,若刘某力不能逮,输了那没有办法,否则刘某就必须贯澈始终,做个真小人了。”

  李韶庭道:“五爷要想报杀父伤亡女之仇,大可自己出头,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条件,要他们帮忙呢?”

  刘昆顿了一顿才道:“条件是我大哥答应的,当着先父的灵柩,我无法拒绝,家父在世之日,我可以不听他的,家父去世了,他是刘家的家长……”

  李韶庭轻叹道:“择善固执,乃立身之大道,五爷为不善而固执,坏了一世英名,又是何苦呢?”

  刘昆有点怒意了道:“李韶庭,刘某人没读过多少书,不懂那些大道理,因此你不必教训我,我只知道一点死道理,为人子不论父母之非,这些朋友是因为我们刘家才落到无地容身的境地的,为我们刘家流血送命,我如果不为他们尽点力,活着无以对去者,死后无以对亡魂,话说到此地为止,你认为够了没有?”

  李韶庭默然片刻才道:“五爷如此一说,人各有志,在下倒是不能再说五爷的不是了,请。”

  刘昆举刀一拱道:“刘某自知理屈,但事情到如此程度,刘某也没有办法,何况这也不能全怪刘某无理取闹,如果阁下不隐身潜居,也不会有这种事,阁下今天早点到,在没有杀伤人命前,事情也好商量,因此阁下也负有大部份的责任……”

  李韶庭道:“我不出面是有我的原因。”

  刘昆道:“刘某不问原因,只是把话说在前面,回头动手时,刘某必将全力以赴,阁下也不必客气,这一场生死之斗,刘某便还有一口气在,总不会中止决斗的。”

  李韶庭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悉听五爷吩咐了。”

  刘昆抱刀作势,李韶庭也凝神待敌,两人相峙对面有顷,然后像两支急箭似的,同时冲前发招,交斗在一起,旁边观战的人也屏息静气,目睹着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进行,甚至于连重伤的刘芳,刘顺,也都强行打起精神看着。

  刘昆不负神刀之名,在这半年内,他的刀法又进了一层,即使他的父亲金刀刘琮活着也不会强过他了。可是姚胖子等人人见李韶庭的剑法在这半年中也大有进境,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所以一口刀一口剑,上下翻挪,刀光剑影,只听见飒飒的风声,间而有一两声锵鸣,震人耳鼓。

  这是说他们两般兵器极快交触,双方都在出奇制先,招发取隙,无功既收,万不得已时,才付之一接。

  在行家的眼中,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之斗,发招接抬,动若飘风,闪招避招,间不容发,如果没有深厚的造诣,精确的判断,谁也不敢做如此冒险的尝试,如果不是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无法演出这场精彩绝伦的杀斗。

  史进走到姚胖子身边,轻声感喟地道:“大哥,咱们斗了半辈子的江湖,也经过不计其数的厮斗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今天幸亏李爷来得是时候,否则凭刘昆的这口刀,咱们的镖局只好关门大吉了。”

  姚胖子兴奋得连疼痛都忘了,连声道:“别说话,看着,这一生中你也看不到第二回了。”

  死斗中的两个人也忘其所以,整个溶入战局中了,刀来剑往,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没人人知道究竟进行了多少回合,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精妙之极,而且一招接一招,使大家无法捕捉住一个完整的交手过程。

  忽而两人身形交错,各发出了一手攻着,双方都取得是无法架的部位,只有利用身形的挪移去闪避。

  交斗没有中止,李韶庭的肩头却绽开了一朵红光,那是刘昆刀尖挑破的,可见刚才那一回合中是刘昆占了先。

  鲜血在雪白孝衣上特别显眼,姚胖子与史进的心都为之一沉,李韶庭的胜负关系着他们今后的前途,虽然刘昆也不会份难为他们的,刘昆与姚胖子的私交颇为深厚,但他们还是不想见到李韶庭落败的。

  史进轻呼了一个糟字,姚胖子却还能沉稳地道:“没关系,他们的胜负不在这些小接触上,李老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负了伤,这是两位绝顶高手之战,实力相当,胜负之差极微,绝不可能有一方是全面获胜的。”

  果然李韶庭斗志绝未稍歇,刘昆也没有认为自己占了上风,战局依然热烈进行着。

  两个人又作了一次交错,这次李韶庭忽出精招,剑锋本来是对准刘昆肋刺去的,半途突地撤回后往上掠,刘昆的刀则是由上而下,砍他的左肩,李韶庭挫腰缩领,剑势不变,堪堪避过刀锋,而他的剑却削在刘昆持刀的手腕上,搭地轻轻一响,刘昆的刀抛出了手,一个大姆指还贴在刀柄上,掌间血如泉涌。

  战斗终于结束了,每个人都吸了一口气,李韶庭见刘昆弯腰去拾那枚断指,乃进一步道:“五爷神勇,在下钦仰无限。”可是刘昆用左手拾起铜刀,坦头又冲了过来,刀出如风,李韶度再也没想到他还会再出手,惰急之下,双腿拔地纵起,刚刚才躲过,刘昆刀往上挑,劈向他的下档,既狠又毒,李韶庭万般无奈,空中硬将身子拉平,单剑下劈,但腿侧已为刀锋掠过,幸好刘昆上挑之力也不够强,未曾伤及骨骼。

  而李韶庭的那一剑,却整整的削下了刘昆的一支左掌,刘昆坐地下,用右手仅留的四指抓了一把灰土,洒在那支断腕上,跟着撕下了一片衣襟,将伤处裹了起来,长身起立道:

  “好,好剑法,刘家的刀法确是不如。”

  李韶庭腿上的刀伤也大量地往外流血,他却不去理会,按剑朝刘昆怒道:“五爷,我心敬你是个英雄,谁知你竟会做出那种事。”

  刘昆哈哈一笑道:“刘家没有英雄,金刀刘琮的五个儿子全是狗熊,姓李的,刘某早就说过,我们是生死之斗,你只削断我一枚手指,就以为可以结束了吗?”

  李韶庭怒道:“你要怎样才肯收场。”

  刘昆道:“除非你杀了我。”

  李韶庭差一点就想提剑刺过去,还是姚胖子叫道:“李老弟不可,你要明白五爷的苦心,如果他只断了一枚手指,那些人一定会逼着他再来找你的,现在五爷双手俱残,就再也不可能来找你了。”

  刘昆哈哈一笑道:“姚大侠,刘某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只是现在成了个残废,再也无法发狠了而已。”

  说完回头就走,李韶庭叫道:“刘显,你留下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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