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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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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婉卿只有搂着她,连声叫看:“痴儿,痴儿……” 但是她的声音哽咽,眼泪扑扑地直往下落,经过这一次感情的交流后。她们母女间的情分更为深切了,似乎双方都有了一种默契,在这一生中,除了死别之外,绝不可能再有生离了。 第二天清早,及老博士果然驱着车来了。 而丁婉卿已经把一切都准备舒齐了,两口箱子带了洗换的衣服与日常用具,母女俩也都着妆待发。 及老博士笑道:“意哥!你的病好了!” 谭意哥笑道:“早好了,听说要跟您下乡去玩,我的病就好了,这就叫做勿药而愈。” 及老博士还是为她诊了诊脉,笑着道:“不错,总算没砸我老头子的招牌,昨天我说了今天可以带你下乡,婉卿还不相信,以为我在开玩笑。” 丁婉卿道:“老爷子,也不能怪我不相信,随便您换了谁也很难相信的,昨天中午,孩子还是发烧得人事不省、说是一夜间就能恢复如常。这太叫人难信了。” 及老博士笑道:“我信,我是照脉象而断定的,她的脉象坚强而有力,是为一时内热所逼,热消而病除,现在你总该服了我吧!” 丁婉卿笑道:“我从来也没有怀疑过您的医术呀!要不我怎么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呢?” 她叫工人把箱子搬上车子,又吩咐他们照应门户等等,三言两语交待清楚了,反来催及老博士动身了。 及老博士道:“你们就带这两口小箱子?” 丁婉卿笑道:“才出去几天,带那么多干呀,而且我们是下乡,用不着穿多好,有两件粗布衣裳就行了。” 及老博士点点头,欣然地道:“婉卿!你这个妮子就是这些地方讨人喜爱,干脆俐落,不像我那个媳妇,到亲戚家去做一天客,第二天就回来的,她只差没把家搬去。” 谭意哥笑道:“那是干什么呀?” 及老博士道:“谁知道?那不过是春天,她把冬夏两季衣裳都带了,说是天候冷热无常,带着加添换装方便,所以她还说要跟着去侍候我,被我一顿臭骂给轰了回去。” 丁婉卿笑道:“做您老人家的媳妇儿可真难,人家可是一片孝心,你也不必骂人呀!” 及老博士道:“她若像你这么懂事,我还会骂她吗?我早上才告诉她,说我要到乡下去住几天,她首先就叫起来说--那怎么行呀,再过三天就是您的生日……” 谭意哥啊了一声道:“老爷子,原来您再过三天就是大寿呀,这倒好,以前从没告诉我们一声,大概是怕我们去吃了您的寿桃寿面……” 及老博士笑道:“瞧你这张嘴,你问问你娘,这么些年来,我过过什么寿没有?” 丁婉卿笑道:“这倒是,我认识老爷子,少说也近十来年了,就没见老爷子您度过寿。” 及老博士道:“我讨厌,当然也有些亲朋好友要给我凑个热闹,我就说了,我活了这些年,硬硬扎扎的,没别的原因,是阎王老爷翻簿子时,把我给漏忘了,要是一做寿,提醒他注意,说不定明天就把我抓了去,我跟各位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们不会想我早死吧!” 丁婉卿笑道:“您也是的,这么一说谁还敢提呢!” 及老博士笑道:“我如不这么说,还不知道有多缠夹磨呢,所以干脆一针见血,把话说得绝一点。” 谭意哥笑道:“我知道了,您这次是存心避寿,并不是真心诚意要带我们去玩儿的。” 及老博士笑道:“随你怎么说,老头子都受得了,谁叫我瞧着你顺眼呢,气人的是我那个媳妇,你们猜她以后怎么说,那才叫气人呢,她说--我娘家的礼早送来了,后天他们就会赶到,你不在可怎么行--,你们啊!这是什么话,好像我非得等地娘家的人似的。” 丁婉卿道:“这倒也难怪,本来吗,她娘家的人,大老远的从襄州赶了来,也是一片盛情,您这一走,叫她多难为情呢,只是把话说得急了一点。” 及老博士叹了口气道:“我不会这么不近人情的,所以我还说,我到那天回来一下,你们再地想不到她说什么--她说那也不行呀,我哥哥新放了襄阳剌府,大老远的赶了来,是多大的面子,您总得留在家里陪陪他--到这时候,我才开口骂人了,”丁婉卿笑道:“这难怪您会生气,不过您也不能怪她,妇人家没多少见识,以为一个知府很了不起,不晓得您淡泊名利、高雅胸怀,连王公大臣都没放在眼里,那里还在乎一个小小的知府。” 谭意哥笑道:“我想老爷子气的不是官位大小,而是礼份上的不对,若要是老爷子的亲家老爷来了,那怕是个乡下佬,老爷子也会留在家里陪陪人家的,可是一个晚辈,不管他的官多大,也没有叫老爷子留下来陪客的道理,何况还是她的兄长,这话就更不该说了,老爷子骂得好。” 丁婉卿叹了口气:“意哥,我难道不知道长幼辈份之序,可是我们只能劝老爷子,那有火上加油的。” 谭意哥笑道:“老爷子已经一肚子气了,总得有人给他消一消呀,如果我也跟着娘一起解劝,那不是更叫老爷子火大了吗?何况老爷子又不是不明事理,不通人情。要劝他的那些理由,他早就知道了,老爷子是不是?” 及老博士大笑道:“给你们母女俩这么来回一搓弄,圆的、方的都随你们摆布了,老头子那还能说出个不字来!” 在嘻笑声中上了车子,出了城,车子转行到了乡下,眼界顿时一宽。这时侯正是田中稻热,陌上菊黄,一派丰年迹象。农人们都忙着收割,直起腰来时,不免会为这车上的红颜白发而吸引。 老的是那样的矍铄,女的是那样的美,笑得是那么舒畅,神态是那么安详。这一定是那位老封翁带了家人到乡下来赏秋揽胜,他们的生活是多么悠闲而舒适呀!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几乎从每个人的眼中、脸上,都能读出相似的意思,有些少女还不自已的伸出手来,向他们打个招呼,可是谭意哥友善地举手回答她们时,她们又羞涩地低下了头,她们似乎真地明白了,明白了彼此距离的遥远。 谭意哥轻吁一声道:“我真羡慕他们,无忧无虑。满足而快乐,而且每个人又那么健康 实。” 及老博士轻叹道:“她们却羡慕你得紧,因为她们要挥汗工作,你却坐了车子,穿着轻便的衣裳闲游!” 谭意哥笑道:“我知道人处在那一个环境里,总是免不了有烦恼的,穷人想发财,富人盼多财,低位者想升官,宫大了又怕垮下来,就是万民之上的皇帝,同样地也有烦恼,怕老、怕病、怕死,因此,苦与乐只有一个比较,她们虽然有烦恼,然而她们的欲望小,容易满足,快乐就多了,而且她们的欲望低而踏实,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就可以达到的,所以她们才比较快乐。” 及老博士诧然道:“丫头,你在说些什么?” 谭意哥笑道:“我是在作比较,那些女孩子跟我的比较,她们此刻羡慕我的只是衣服穿得好,日子过得悠闲,等到收割已毕,完了田租,卖了新谷,家人买一块新布回来,制作过年的新衣,她们所羡慕的都达到了,就会很快乐,很快乐了……” 及老博士道:“到时侯,她们又有新的烦恼了。” 谭意哥道:“是的,不过那些都很简单,也都很容易满足,最多是羡慕东家大姐有了付耳环,西家二妞打了根银钗一类的小事,她们容易满足是因为同一个圈子里来往看得见的人,都是差不多环境的,比较起来,出入高低,相差极微,更因为她们思想单纯,所望不奢,我还记得一个笑话……” 她才喘口气,清清喉咙,及老博士已催着道:“丫头,你别吊人胃口好不好,快说呀,你知道我性子急。” 丁婉卿笑道:“老爷子,您整天在外应酬,什么笑话没听过?那丫头有什么好笑话,叫您急成这个样子。” 及老博士道:“这你就错了,英丫头的笑话在长沙是有名的,她只要说有个笑话,立刻就四座无声,听她说下去……” 丁婉卿道:“哦!我倒不晓得英丫头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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