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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练习时间少,进步慢,出师时间也慢了,富家子弟,三五年出师,贫门弟子,有十年还没出师的。

  不过那些弟子毫无怨言,默默地熬着,因为熬到出师之后,身份立刻不同了,不是被一些大镖局聘为镖头,就是被达官巨室聘为教师护卫,收入极丰。

  太极门的子弟在武林中的地位是很崇高的,太极门的同门师兄弟之间,也十分团结,有事情大家全力以赴,他们也明白,师门的荣辱对他们本身的关系很大。

  这当然还是指那些做苦工出师的弟子而言,至于那些缴得起昂贵束修的弟子而言,他们本来就有家产,不必仗技谋生,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关系倒是不大,不过同门之间,关顾之情总是有的,尽管在学艺时劳逸有别,出师之后,倒也时相往还。

  洪九郎乍看陈家沟三个字,确实难相信这会与魔教有关,不过他经过详细调查后,也确信有此可能了。

  太极门南丁北陈,分歧已多年,一向都是南伏于北,北陈一支,已几近没落了。

  十五年前,陈定升曾出门游历了一趟,一去十年,回来后,一身技业突飞猛进,在半年内,遍访各地的名家切磋技艺,包括了南派的三位长老在内,都—一败在他的身下,声名大噪,然后才开馆收徒,虽然定下了那个规矩,依然有很多人投身门下。

  五年来,已经出师的弟子六七十人,成就辉煌,北陈的声誉,也凌驾于南丁之上。

  本来,太极门的技艺是南精于剑,北长于掌,到了陈定升广开门户之后,剑技一转于辛辣,尤甚于南丁多多,而且拳掌方面,也多了许多精招。

  河洛是少林本院的所在地,势力最大的自是少林弟子,可是近两三年来,太极门的弟子竟不逊于少林,蔚然成为大家。

  大极门不在九大门派之内,可是他们的声名竟有凌驾于少林之上的趋势。

  这中间的情形一般人不会去注意,但如若一个有心人,便不难发现陈定升是有一股暗中看不见的势力在支持他。

  韩天化调查的资料很详细,甚至于太极门下哪些人有问题,也都详细开列。

  洪九郎很快就做了个决定。

  这一天是陈定升的五十寿诞,这本来是件大事,可是陈定升老早就放出了话,说是五十不过半百,不敢言寿,那一天只想与门下弟子共度,拒绝一应亲朋好友的道贺。

  这几年陈定升的人缘很坏,他门下弟子跟别人起冲突时,太极门群起为助,有时道理井不足,完全是逞强吃人。

  人家告到陈定升那儿,他却推得干净,说太极门收徒是有条件的,等于买卖交易,他这个做师父的对徒弟的没有约束之力。

  人家知道这是推托之词,但太极门的势力很大,大家不愿引起事端,只有忍气吞声了事,好在那些事端并不大,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陈定升的寿辰,原定来捧场的人不多,他如发了贴子,人家为了情面,还不好意思不捧个场,他既作那样表示,大家就落个省事省心不来了。

  所以这一天,太极门下只有一批门人弟子在充场面,出师的弟子七十六人,差不多来了五十多个,倒也相当热闹,杀猪宰羊,置酒为欢。

  正在热闹的当儿,却忽然有人送进一张贺贴,是天狐门主洪天泉的,同贴署名的还有天派门两位长老——红狐于天正、黑狐刘天雄。

  天狐门的势力在西北一带如日中天,在河洛却未必能叫得开,不过这三个人总还不是无名之辈。

  陈定升接到了贴子,眉头直皱道:“这三个人跑来干什么?”

  有个当镖头的弟子道:“天狐门在江湖上势力极大,又是门主亲临,面子不谓不大,老师还是应酬一下吧!”

  但是另一个富家出身的门人却犯了少爷脾气道:“洪九郎这个人专门捣蛋,他一来是夜猫子进宅,绝无好事,老师已经公开声明不应酬了,他们又跑了来,分明是仗势欺人,别去理他们。”

  陈定升沉思片刻道:“说的也是,他们在西北称雄,我们在河洛生根,彼此不相往来,何况我们乃名门正派,不必去应酬这些江湖流氓。”

  那个在镖行的弟子道:“老师,天狐门可不是江湖流氓,他们的势力很大,连九大门派都要卖他们的帐。”

  陈定升怒道:“九大门派要卖他们的帐,太极门却不必理他们的碴,不见。”

  那个弟子道:“他们以礼而来,老师不见可以,却不能失礼,弟子去婉言相拒好了。”

  陈定升点点头道:“那也好,你去不妨客气些,但不必让他们进门。”

  那弟子点头道:“弟子理会得。”

  他出到大门口,只见洪九郎与于刘二人还在庄门外站着,上前一拱手道:“洪门主、于大侠、刘大侠,多承赐莅,蓬筚生辉,照理说家师理当亲迎,不过家师早就对武林同道声言过,这一次纯为门人团聚,谢绝一切应酬,故而不便接受雅音。”

  洪九郎道:“令师是不肯相见了?”

  “实是有所不便,因为家师早已公开声明过。”

  洪九郎道:“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于大方,受业家师门下,前年才出师。”

  洪九即道:“于大方,你是在江湖上行走的,应该对天狐门有所了解,要说我天狐门主会不远而来为令师祝寿,那是天大的笑话。”

  于大方一怔道:“这么说洪门主是有所指教而来?”

  洪九郎道:“不错,我刚从阴山来到此地,我到阴山时,赫连达也不想见我,但到了最后,他还是非见不可。”

  “洪门主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洪九郎道:“我相信你听不懂,但令师是懂的,你把这话告诉他好了,今天因为刚好是他过生日,我顺便送张贺贴来是给他面子,他居然抖了起来,你问他有几个胆子。”

  于大方听了十分作难,他知道太极门最近虽然创出些名堂,但是跟天狐门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可是洪九郎的那番话也太令人难看了一点。

  正在他左右进退维谷之间,庄中又出来一个人,正是先前那个富家同门。

  他向于大方道:“于师弟,师父叫你把话交代了就进去,太极门是名门正派,不跟邪门外道打交道,天狐门再狠也轮不到在河洛地面上发横。”

  洪九郎冷哼一声道:“这家伙是谁?”

  于大方道:“是敝师兄柳文佩。”

  洪九部笑笑道:“名单上第十九个,三哥,麻烦你先点收一下”

  刘天雄含笑上前,柳文佩已警觉地退后,但是刘天雄却更快,身子电疾门进,袖中突出一柄短刃,掠过柳文佩的喉间。

  柳文佩还没叫出一声,即已尸横就地。

  于大方一见杀了人,大惊失色。

  洪九郎笑笑道:“于大方,你不是陈定升的心腹门人,不必淌这浑水,还是躲开一点的好,我们的事你管不了。”

  于大方惶然莫知所以,陈定升在后面也躲不住了,率了一大堆人冲了出来,厉声叫道:“洪的,你欺人太甚,当真你们天狐门就可以横行天下了吗?”

  洪九郎淡然地道:“天狐门不想横行天下,但我们行事也有一定的准则,我不找别人,单单找上了你,你自己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陈定升道:“是什么原因?”

  洪九郎道:“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陈定升叫道:“我就是不明白。”

  “那你不必明白,反正我找上你绝不冤枉。我说了理由出来,你也不会承认,我们心照不宣,不必废话了。”

  “姓洪的,你不怕引起武林公愤?”

  “我就是不怕,而且我想也没人会为你出头。”

  “姓洪的,莫非你一个人能掩尽天下人的耳目?”

  “不必要,我只要你身边二十个人,再加上你自己,等你们全部伏诛后,我再向你们全部的门下提示证据,证明你该死之处。”

  于天正冷冷地道:“老么,动手宰了就是,何必说那么多的废话呢?”

  洪九郎道:“不,我只要二十名从恶,他的门人其他的都是无辜的,不能殃及在内,现在我念出名单来。”

  他取出了一张纸,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总共有十九名之多。

  太极门人都露出了诧然之色,尤其是那些被叫到名字的,连陈定升也脸色大变道:“洪九郎,你凭什么拟定的这一份名单?”

  洪九郎微微一笑道:“陈定升,这我可以告诉你,名单是九大门派供给的,他们为了抵制魔教入侵,也做了很多的准备与安排,得到这份名单绝非难事。”

  陈定升脸色又是一阵激变道:“洪九郎,我们可没有惹你,彼此素无仇隙,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天狐门跟魔教势不两立,你难道不知道?因此我们对魔教爪牙,也绝不姑息容情的。”

  陈定升神色又是一阵激变,厉声叫道:“徒儿们,天狐门太欺负人了,无端上门杀人,还要诬赖我们是魔教爪牙,大家一起跟他们拼了!”

  他这一声叫完后,很多人居然站了开来,差不多有三十八人之多。

  陈定升愕然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门人道:“师父,听洪门主说话,本门似乎是与魔教有关连,弟子希望弄弄清楚。”

  陈定升怒道:“混帐东西!连你也怀疑为师……”

  那弟子道:“不然,弟子的确是有所疑,弟子曾经与少林的门下交手切磋过,他们指出弟子的武功招式中,有些是魔教的路数,弟子先还不信,可是今天……”

  “今天怎么样?难道就凭洪九郎的几句话?”

  “还不止是几句话,洪门主指出的二十位师兄弟也有可信之处,我们出师的弟子门人有六十人之多,就是这二十个跟师父走动得很近,经常还回来待上几天。”

  “那是他们不忘师门栽培之恩,常来探省为师。”

  “师父,我们入门学艺都付出过代价的,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若说师门对我们有多大的思惠,弟子可不承认。”

  “忤逆的畜生,在别处你就是做一辈子苦功,能学到这一身功夫吗?”

  那弟子道:“学不到,不过师父若是为了魔教张本,那自然又当别论。”

  陈定升目光如剑般地盯着他道:“马光前,你入门几年就出师了?”

  “弟子是带艺投师的,只学了两年,也做了两年的苦工,挑水劈柴,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停息过,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弟子总算咬牙撑过来了。”

  “那是为了磨练你们的心志。”

  “可是有许多缴钱的师兄弟,未经任何磨练,也学成出师了,他们每年所花的银钱总在十万两上下,从入门到学成,每人至少也缴了五十万两银子。”

  “他们有这个能力,自然无需磨练,因为他们不会为饥寒而起盗心,太极门弟子首重心志。”

  这个叫马光前的弟子道:“师父,弟子老实说明身份好了,弟子是武当门下俗家弟子,所以投身进太极门,就是因为师父收徒的条件太奇特,各大门派认为师父有所异图,所以都派了门人前来了解一番。”

  陈定升脸色一变道:“你们了解到什么?”

  “了解得不多,但认为师父所授的武功的确与魔教有关,尤其在某些方面。”

  “是那一些方面?”

  “在学成的年限上,不管资质的高低,在三五年内,一定可以艺成,而且出师以后,虽然可列为一流高手,但进境也到此为止,不可能再有长进了,这就是魔教武学的一项特征,魔教武学可以速成,却无法大成。”

  “胡说,只要能达到天魔之界,自然还可以更进一层。”

  洪九郎笑道;“魔教三界为天、地、人,赫连达自己也只修到了人魔之境,离天魔还有一段距离呢!”

  陈定升道:“只要教主达成了称霸中原的任务,就可以进窥天魔之境。”

  “到达天魔之境又如何?”

  “冲破生死之门而得永寿。”

  “世上有人达到那种境界吗?”

  “有的,在西天灵鹫峰上的灵魔宫中,就有三位祖师达到了那层境界。”

  “世上还有那样一个地方?”

  “当然了,那是魔教的圣地,每年准许教下弟子前去进诣一次。”

  “阁下去过了?”

  “当然了,每次进诣以十人为限,掌教务部门与教司各占一半,在下有幸,得伴随教主同行。”

  “这么说来,阁下在魔教中的地位很高了?”

  “不低,在下是两位副教主之一。”

  “还有一位呢?”

  “洪九郎,我这儿被你探出了底细,所以才坦白承认了,至于另外的人,我是不会说的。”

  洪九郎笑了一笑,转头对那些门人道:“陈定升棣身魔教已无疑问,他虽然没有向你们透露身份,但是对你们必有利用之处,假如你们还有意为魔教效力,尽可以留下不走,否则就在此时离开。”

  那些弟子们纷纷地离去,陈定升脸色铁青地道:“你们走好了,只是别后悔,太极门再不承认你们……”

  洪九郎微笑道:“陈掌门人,他们才是真正太极门的弟子,倒是你自己该换个门户了。”

  “笑话!我是堂堂掌门。”

  “但你掌不好门户,与邪魔外道勾结,出卖门户,门下的弟子自然也可以不承认你,另立掌门人。”

  “谁敢?谁会承认他们?”

  “此事虽不足法,但是情况特殊,各大门派会支持承认的,甚至于南太极门也会追认他们的身份而把你剔除出来,陈定升,你想光大门户的用心良苦,很值得同情,但是你用错了方法。”

  陈定升愤然道:“用错方法?太极北支愈来愈式微,是事实成对本门的技艺不是没下过功夫去研练,但是没办法,太极门的武功精奥深远,至少要四十年以上才能窥其堂奥,六十年而有小成。”

  “天下武学本就是没有止境的。”

  “这话可以用来鼓励一般练武的人,却不适合于创立门户,一个人从十岁开始练本门武学,要到七十岁才能有所成,却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

  “太极门的武学本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初创是如此,但成立门户后,要发扬光大,要出人头地,本门弟子处处不如人,投入门者日少,先父就因此抑郁而死,所以我才四出游历,要为本门武学找到一条速成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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