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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他一直等了两个时辰,于天正没有来,红狐庄的人也没有来,洪九郎找到红狐庄去,那儿已经没什么人了,只留下几个庄丁。

  洪九郎没有作任何行动,他知道红狐于天正已经在江湖上除了名,找不找这个人都已无关紧要了。

  因此他对马伯乐道:“马大哥,我现在要到酒泉去找墨狐刘天雄,你是否也一起去呢?”

  马伯乐兴奋地道:“去,当然去,能够把天府八君打得不敢还手,兄弟你是第一个人,实在值得骄傲,老哥拼上这条老命,也是心甘情愿的,我一定追随到底!”

  洪九郎笑笑道:“马大哥,我不知道刘天雄是否像于天正那样胆怯不敢照面,但他一定暗袭我,你跟我在一起,危险太大了。”

  马伯乐道:“不要紧,我反正豁上这条老命了。”

  洪九郎道:“老哥,还有一点我要声明的,我身负重任,不能受一个人影响而中止我的职责,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可以分神来照应你一下,否则……”

  马伯乐笑道:“老弟可是怕我会拖累你?”

  洪九郎道:“我不怕,我只是预先把话说明白,若是对方拿你来威胁我,我只能有限度的接受。”

  马伯乐道:“所谓有限度是什么程度?”

  洪九郎道:“那就是说,如果要我放过一个人而换取你老哥的安全时,我会接受,如果要我们两个一起陷进去,我就不作考虑了。”

  马伯乐道:“那当然,我也知道我的份量没有那么重。”

  洪九郎一笑道:“谁的份量都没有那么重,只要理智地想一下,就可以知道,身处江湖,绝不能太君子,那些卑劣小人,往往就会利用道义为绳索,捆住了一些人的手脚。老师傅教会我武功后,特别交代了我几句话,就是不必拘于义气,不能过于仁慈,当行则行,当杀则杀,方寸之间,只要把握住问心无愧,一切都可放下去做。”

  马伯乐有点讪然地道:“老弟说的很对,对付那些江湖鼠辈,是不能太拘于道义的,我们在一起同行,你根本不必管我,凡事只管放手去做。”

  “那倒不必,我说过了,为了老哥的安全我可以作让步,只是不能赔上我自己。”

  两个人总算达成协议了,当他们再次上道时,可神气多了,敦煌城里的江湖道和武林道都出来送行了。

  有人殷勤致意,有人慨馈程仪,因为红狐庄垮了台,他们又有了活路,可以公然出来活动了。

  对那些馈赠,马伯乐主张退回,洪九郎却含笑照单全收。

  马伯乐很不以为然的道:“兄弟,你收他们的钱干嘛?”

  “第一,我没钱用;第二,这些钱是我该收的,我打垮了红狐庄,使他们有了活路,收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马伯乐道:“你要用钱我这儿有。”

  “可是我不喜欢向人开口伸手,那钱花得痛快,世上最苦的事,莫过于欠人情。”

  “我们是兄弟,还分这些干嘛””

  “亲兄弟明算帐,何况我虽是个穷光蛋,花起钱来却是很凶,大哥你纵有千万家财,也不够我挥霍的,我必须自己赚一点。

  “可是你受了他们的馈赠,于你的侠名有亏,这一来你就成了他们的打手了。”

  洪九郎笑道:“不一样,打手是听命行事的,我却不必受人指使,打手拿了人家的钱,必须达成交付的事情,我却有充分的自主,不必对谁交代。”

  “你难道不欠人家的人情吗?”

  “没有的事,谁的情我都不欠,我没有开口向他们要,是他们自己送上来的。”

  “假如他们有事情求到你呢?”

  “看情形,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而且又无损于义的事,我乐于帮忙,帮助人是件很快乐的事,即使不送我礼,我也会帮助他们的,此外就谈不到什么了。”

  马伯乐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明白老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身在江湖,行事却不遵江湖规矩,我行我素。”

  “老哥说对了,我就是一个不属于江湖的江湖人。”

  马伯乐只有摇头叹息了,他实在摸不透这个年轻人,但洪九郎却像具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使马伯乐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跟着他。

  由敦煌到酒泉,中间的第一个大城就是安西府;疏勒河流经城外。

  这些地方虽是汉人较多,但玉门关外仍是被人视为塞外,汉回杂处,荒凉不毛,阴山山脉绵延数千里。

  到了安西府,马伯乐要驱马入城。

  洪九郎却反对了,他要住在城外疏勒河畔的回人帐篷里。

  马伯乐道:“兄弟,安门店中的大客栈,比敦煌的还要设备周全,你又于嘛要去受那个罪呢?”

  “我习惯,我在天山一直住在帐篷里的,再往东去,恐怕不再有机会了,我要多回味一下那种生活。”

  “那种生活有什么可怀念的,在大漠上是没办法。”

  “各人的生活习惯不同,像住在这儿的维吾尔人,他们可以造屋子来住了,但是他们仍然情愿挤在河边的草原上,住在帐篷里,那是因为他们的生活习惯。”

  “生活习惯必须要随环境环境改变的,老弟以后可住不到帐篷了,应该从现在起改改那种生活习惯。”

  “我倒不一定是非住帐篷不可,但是在那个圈子里,我可以为睡大觉,不必担心受人暗算。”

  “在安西城中难道会有人暗算你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有人要对付我,安西该是个很理想的地方,那儿的汉人多,容易藏身而不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我宁可躲开一点。”

  “老弟,照这样说法,这一路往东,都是人烟辐辏的大城市了,你岂非整夜都无法合眼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前能减少一份危险;我又何必硬跟自己过不去呢?”

  他提的理由都不是很好,但表示了一个决心,他不住在安西府城中。

  马伯乐拗不过他,只有道:“老弟,你喜欢受罪,我可没办法,但我受不了回回帐篷中的那股子气味,叫我住在那一夜,我宁可叫人宰了,再说我在安西城还要看几个朋友,打听一下消息。”

  “那好,我们各住各的,反正说好在这儿待两天,后天中午我们在城门口会合,再一起东行。”

  “在这两天里你不是很无聊吗?”

  “在维吾尔的营地里绝不会无聊的;我可以找他们的女孩子聊聊天、谈谈情,永远都不会寂寞。”

  “老弟,我可得告诉你一声,入了阳关,虽然还是称为塞外,但是却跟南北疆不同了,这儿的回回女孩儿家很保守,对汉人尤其没好感,你可别去惹他们。”

  洪九郎一笑道:“对维吾尔人,我可比你清楚多了,他们也许讨厌汉人,但绝不会对一个天山来的人不礼貌的,我跟他们聊聊天山,正好疗一疗他们的乡愁。”

  他拍马向营地行去,马伯乐只有在背后大叫道:“我住在安西客栈,那是最大的一家,有事情可以来找我。”

  洪九郎在马上抬抬手道:“知道了,大哥有事也可以到这儿来,可别找洪九郎,找天山的飞狐,我在沙漠上都用这个名字。”

  他拍马进了营地,马伯乐遥远地看着,只见营地中出来了不少维吾尔人。

  不知道洪九郎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立刻欢呼拥抱,十分热情地把他拥进一个大营篷去了。

  洪九郎好像在维吾尔人中,的确是十分得人缘的。

  马伯乐摇摇头,回马向城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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