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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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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君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脸,随即抬起了头,道:“玉京姐姐,这也没什么,侯相公至少是规规矩矩当我们是朋友在说,有些人口没遮拦地拿我们开胃,甚至于说些更粗俗的笑话,我还不是得听着,我虽是个清倌人,但是跟大家闺秀还差上一大截呢!那来这些讲究。” 卞玉京微怔道:“香君!你怎么这样子说话呢?清倌人跟大家闺秀一样的尊贵,那个客人要是在你的面前讲了粗话,或是过份的轻浮,你可以拔腿就走,就是告到官里,也没人说你失礼。” 香君却冷笑道:“玉京姐,这都是咱们自己在哄抬自己而已,在别人的眼里,清倌人只不过是一对大蜡烛跟几百两银子而已,有什么差别呢?所以我从没有端过清倌人的架子,咱们要看得起自己,不在这上面争。” “那……要在什么地方争呢?” 香君道:“这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反正我并不以自己是个歌妓为耻,我们的职业虽不高尚,但我们的人品却不低贱,有些地方,我们比那些须眉男子,衣冠大夫,更懂得廉耻,更明辨是非。” 侯朝宗不禁道:“好!好志气,说得好,香君,为你这番话,我值得敬你一盅酒。” 他果然恭恭敬敬地为她斟满了一盅酒,香君也泰然地一饮而尽。 卞玉京笑说道:“香君!你也真是的,侯相公不过是跟你客气,你倒人五人六,像是真的了。” 香君道:“没什么好客气的,我相信我自己说的是真话,领得起他这一杯酒。” 朝宗道:“我也不是客气,更不是虚情假意,是诚心诚意地敬酒。” 卞玉京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你们两个人一个是诚意正心,一个是问心无愧,倒是心心相印,相敬如宾,看来竟是我多嘴多事了。” 香君不好意思地道:“玉京姐,你不会说话就少乱用成语,什么叫相敬如宾,心心相印,你懂不懂?” 卞玉京笑道:“我虽然没有郑癫婆那么好的学问,但这几句普通成语还不会用错的,看来我不但是多嘴多事,连人在这儿都是多出来的,我走好了。” 她说走就要走。 香君忙道:“玉京姐,你走我也走。” 卞玉京笑笑道:“我有门户要照顾,不能光陪你们,你走算什么,总不是要帮我招呼客人去,那可不敢当,回头你娘找我算账,我可受不了。” 朝宗把香君也拖住了。 香君何尝想走,不过不太好意思而已,朝宗一拖,她也就顺势坐下了,而且就坐在朝宗的腰上,她挣扎着要起来,朝宗却不放人。 朝宗把她抱得紧紧地道:“别走开,聚少离多,这一别后,要好久才能再见呢!你也跟我温存一下。” 香君白了他一眼,道:“还说呢!他们一定看出什么了,回程上,妥娘姐姐就一个劲儿的笑我,说我们两个怎么样怎么样,其实天地良心,她还由你背了半天,比我跟你还亲热呢!” 朝宗笑道:“天地良心,当然是我们亲热。” 香君道:“她怎么知道,除非你告诉她了。” “我告诉她这个干吗!” “那或许是她从我脸上看出了什么了。” 朝宗道:“没有的事,少女少妇,或许会有点儿不同,但那绝非旦夕之间就能看出来的。” “日子久了就会有象征吗?” “也不会太明显,最明显的改变是行动与言谈上,少妇对男女之事,脸皮比较厚,不像少女般,一听就脸红,外貌上的改变是很少的,所以别人要试一个女子是否贞节,只有在新婚之夕才能确定。” 香君红了脸,低头沉思片刻才道:“侯郎,将来你怎么对我是一回事,我也不会对你要求什么,但至少你必须为我梳拢一次,让我好有个交代。” “当然!我说过了,他日必不负卿。” 香君又寻思了一阵,道:“一两年内,请你务必设法来一次,若是不方便,你担个名就行,其余我自己设法。” 侯朝宗急急地说道:“香君!这是什么话,我说过必不负卿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誓盟。” 香君道:“不必了,老天爷除非吃饱了撑着,才来管这些闲事,天下该管的事太多了,咱们也不必拿这种事去麻烦老天爷。” 朝宗道:“天心虽沓,无所不在,无微不至,但叫心诚意虔,自然神明共鉴。” 香君道:“我是说,这是你我两个人的事,你知我知就好了,何必去烦渎神明,神明若是无暇管,发了牙疼咒等于没发,神明若是管了,我反而认为他太无聊,放着那么多的大事不去管,却有闲情来理人间风月。” 朝宗叹口气道:“香君!你还真难侍候,连做你的神明都不容易。” 香君笑道:“我本就是个怪物,你该打听打听的。” 这一下子她又显得娇媚了。 侯朝宗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一下,四片唇儿相触,他们顿时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有人说道:“二位,好了吧,我的两条腿都站酸了。” 那是卞玉京的声音,两人赶忙分了开来。 香君跳了起来道:“玉京姐,你吓了我一跳。” 卞玉京忍了笑,说道:“不是我煞风景,是你娘来了,说是千岁府里宴客,点了你们母女两人的局,她已经坐了车子来了,我说要给你补补妆,先来通知你一声,你打点一下快去吧!” 香君皱着眉,道:“我已经跟娘说过了,今天不再出局的,怎么又跑来找我了呢!” 卞玉京笑道:“贞娘对你可是天地良心的,若不是十分为难,无法推辞,她也不会来找你了,这次朱千岁是欢宴凤阳总督马士英,下了条子把秦淮河畔旧院的名角见全召齐了,只漏了一个癫婆,那是因为她扭伤了脚筋,那位千岁的大管家硬是到她屋子里,验看了她的脚后,才相信了的,因此任何理由都无法推托的。” 香君不禁犯了性子道:“我就是不去,他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把我抓上衙门去坐牢不成。” 卞玉京道:“小妹子,别犯牛性,那位千岁爷虽是皇帝的亲戚,但却是个出了名的大老粗带楞头青,你若是弄拧了他,他真能下片子叫官府里来传了你去,不判你坐牢,却能打你的板子,谁叫你在花名册上注了乐户籍呢,有了门户,你就没有理由不出堂差。”香君的眼睛却已红了。 卞玉京叹了声又道:“香君!平常你可以使性子,拿翘搭搭架子,有些做官的生来贱,偏吃这一套,还有则是怕有碍官声,不好意思跟你计较,但是这位千岁爷你可别去惹他,他是世袭的富贵,不怕言官们弹劾,可是南京的小霸王。” 侯朝宗道:“是那一个千岁府,这么神气法。” 卞玉京道:“是建安王府,御封的镇国中尉,叫朱统类。” 侯朝宗道:“那是皇室的嫡亲,香君!你还是去吧,这种皇亲最难缠,不学无术,又不讲礼。” 香君其实何尝不知道,她只是在朝宗面前,发发小性子,这是少女的常情,因此口中虽然不服气地道:“皇亲怎么样,就能无法无天了不成。” 但是,她的身子却已站了起来。 朝宗自然也得表现一下男子气概与读书人的气魄,否则,倒是叫这小女郎给瞧扁了。因此,他朗声地道:“那当然还不敢,永乐大典上,同样也载明了皇室的规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真要太不像话,自有宗人府来治他的罪,只是他出条子来召你去赴堂会,无故不去,却是你的理屈了。” 香君又是一阵委屈,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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