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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简士尧一叹道:“陆老弟,我十年前只是见各位杀孽太重,才定下这十年之约,并无争名之意。”

  陆仙游道:“可是你那三公寂寞后,一鹤镇江湖两句话说得太狂了,不改掉这两句话,谁都不会服这口气。”

  简士尧苦笑道:“你们十六个人,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我不发两句狂话,压得住你们吗?就这一念之差,断送了我全家十余口性命,我还有什么争名之心,那两句话谁爱怎么改都行,我只想为屈死的家人讨回血债。”

  陆仙游道:“可是你总得作个像样的交代。”

  简士尧道:“那当然,一场病使我的轻功去了九成,但十年前我不是光靠轻功镇住你们各位的,冲霄无力,但喙爪尚存,手底下功夫、我还能支持一下的。”

  陆仙游吁了一口气道:“那还成,只要你老鹤还能露几手,杀杀那批煞星的胆,我们再助上一臂,至少总能给他们一个打击,如果光靠别人,那可难说了,七剑九狐之间有得一斗,但为你老鹤卖命的却没几个。”

  简士尧望望天色,早已红日西沉。新月如眉稍满,不禁道:“时候快到了,怎么还有人没到。”

  陆仙游道:“七剑九狐,已经到了十二,令狐老婆子生死未卜,说不定已经入土了。”

  话才说完,峰顶有人骂道:“放你娘的屁,你醉鬼骨头化了土,你祖奶奶还不会死呢。”

  又是人影一翻,上来一个白发老妇,手里龙头拐,长发如银,年岁至少已在七十开外了,却全无老态,腰腿矫健,上得峰头之后,厉目四扫道:“祖奶奶刚把一个寡妇送上轿,瞧着他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才赶了来,又没误了时限,你醉鬼就在背后咒你祖奶奶,要不瞧在你我同在九狐之列,祖奶奶就一拐杖敲碎你的破葫芦。”

  陆仙游迎前一笑道:“老婆子,醉鬼这张嘴向来不说人话的,不过你老太太上次来得最早,今天忽然姗姗来迟,醉鬼不得不往坏处想,你来了就好,醉鬼还真舍不得你撒手西归呢,你多嫁出几个寡妇,醉鬼也好多喝几杯喜酒。”

  令狐飘朝四下一看道:“都到齐了吧,老鹤,咱们赶快开始,十年来,祖奶奶被你困住了手脚,只能赶小寡妇改嫁,对那些劝不通的死顽固守节寡妇,硬是不能开杀戒,已经憋了一肚皮气,祖奶奶手上已经积存了好几十个混账,就等着解除了束缚,好送她们上鬼门关去!”

  话才说完,峰上传来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人各有志,寡妇改嫁,故为人情宽厚处,但烈女守贞,亦为大节之所在,令狐老夫人为何一定要强加干涉呢。”

  醉鬼陆仙游笑道:“好极了,千手剑佛虚印老和尚也到了,现在独缺一个越女剑韩莹,这位姑奶奶听说刚抱了一个白胖儿子,也许抛不下她的小宝贝……”

  一语未毕,脑后传来一阵劲风,他缩颈得快,却也被扫下了一绺乱发,眼看着对面站定一个绰约的少妇,年龄与方梅影不相上下,手执长剑,一脸寒意。

  他摸摸脖子道:“姑奶奶,醉鬼也没说你什么,你怎么背后发冷剑呀。”

  越女剑韩莹沉下脸道:“姓陆的,你满口脏话可别对我说我可不像别人那么好说话,你若是再不干不净,可别怪我手下无情,当时就给你一个难堪的。”

  方梅影过来道:“韩女侠,醉鬼的话是没什么不礼貌的,去年你弄璋大喜,我们还登门贺喜的呢!”

  韩莹目中含泪,怒声道:“就是他那张破嘴,说什么我的儿子天庭饱满,地角方圆。”

  陆仙游说道:“我对相法一向颇有研究,你那个小宝贝相貌极好,只是有点小劫,周岁前不能出门。”

  韩莹垂泪怒道:“你的破嘴灵极了,我的儿子在上月死了,那都是被你咒的。”

  陆仙游一怔道:“那怎么会呢,除非你没听我的话,未满周岁抱他出了门,遇上了披麻煞。”

  虚印上人道:“相法之事总属子虚乌有,韩女侠令郎之死,仍在人谋不成,他是出天花被庸医误用药而死的。”

  陆仙游道:“这不结了,天花不会在家里染上的,一定是出了门,我不是再三警告过你了吗?”

  韩莹道:“你只说有小劫,可没说他会送命,我一直听你的话,没让他出门,上个月我归宁回娘家都没带去,结果家里的人不知道,抱到门口去转了一下回来就发寒热,请了个庸医一治,活生生地一个孩子给治死了,你还敢在背后说风凉话,老鹤,咱们快把问题解决了,我还要赶回去宰了那混账郎中,给我儿子报仇。”

  陆仙游这才明白何以那句话会惹得韩莹如此愤怒,但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悲痛心情,他是明白的,所以也不再开口了。

  段天化却发出一声干笑道:“冲霄鹤,你那十年之约,害死了多少人,还不快点给我个了断。”

  简士尧道:“韩女侠到后,简某所约的十年故人,都已全部到齐,而且时间也恰到好处,自然更该作一了断,但阁下所云的十年之约害死了多少人,简某却不明白?”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我们都是杀惯了手的人,几时肯受人委屈,可是被你这十年之约,硬逼得封住了手,尤其是韩女侠,白白胖胖的一个好儿子,白白断送在你手里,难道你不是罪孽深重!”

  简士尧愤然道:“胡说,韩女侠丧子之痛,简某闻之十分惋惜,但那是设丧于庸医之手,与简某又何关……”

  段天化笑道:“这件事再也没有我们袁老弟的清楚,他与韩女侠同居一里,当然对其中的原由通盘了解,只怕韩女侠自己还蒙在鼓里,因为出事的时候她不在家。”

  猿公剑袁凯与越女剑韩莹同居浙江越山之如,两人的剑法也是同出一脉,源出于会稽山,而且猿公剑法还是越女剑法的支家旁传,只因年代久远,已无来往,各以剑法成名,也是各行其事。

  韩莹闻言一怔,道:“袁兄!这话是怎么说?难道其中还有曲折不成……”

  袁凯阴恻恻地一笑道:“是否别有曲折,我不敢断言,可是你所谓的庸医,却是个闻名天下的医道圣手。”

  韩莹怒道:“薛少来虽是闽四名家,但他把我的儿子治死,可见还是个庸医。”

  袁凯赫赫干笑道:“韩女侠,薛少泉名震吴越有回春手之称如果说他庸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韩莹怒道:“他会把天花当作热病来治,其庸可知!”

  袁凯微笑道:“薛少泉自幼习医,悬壶二十年,多少疑难绝症,都能着手回春,小孩子出天花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岂会诊错之理,除非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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