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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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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又轻轻一叹道: “在金殿面试的时候,孤对你已很注意,因为存信已在孤的面前提起过你,你殿试的文章孤也仔细地看过,字字珠玑,充满了豪气,孤本想把你拔在鳖头的,可是存信跟希逸两个人都在主考那儿打过了招呼……” 韩宏倒是一怔道:“臣与二公相交布衣,并没有请他们代为关说,更不敢以此影响朝廷抡才大选。” 上皇笑道: “这个孤知道,每年科举,杨国忠跟几个人总要借此卖放一些人情,但一甲二甲要经孤面试,所拔俱是真才,不容虚假的,存信跟希逸两个人对你信心十足,倒不是怕你不中,而是怕你中在一甲三名之内,他们疏通是把你的名次挪後一点。” 韩栩道:“微臣不敢如此狂妄!” “不!孤看了你的文章,十分激赏,但是他们的奏说也颇有道理,由来选才,一甲三名虽然光采,文章却并不是最好的,词藻华丽,内容却不见得很充实,多半是放在翰林院做编修,轮值入宫供奉,无非是陪孤做诗消遣而已。” 韩宏对此不便置词,上皇又道:“所以一甲前三名虽然光采,却没有太大的前程出息,非要熬个十几二十年,才能巴到外放,到外地去当个考官。他们两人是爱惜你,怕你被埋没了,才将你取在第五名,留京放部任用,那是最有出息的地位,只可惜孤德望不足,遭胡贼入寇,害得你多受委屈了。” 韩宏忙道:“安禄山虎子狼心,忘恩负义,早有不臣之心,这不能怪上皇的。” 上皇摇摇头道: “你也不必辩解了,孤一切都明白,原因故然多,但是孤未能防患於未然,是为失策之一,将骄兵疲,疏於教战,以致不堪一击,用人失当,是失策之二,凡此种种,孤难辞其咎,所以对安逆之变,孤不诿过於他人。 且喜皇儿在众臣扶持之下,终能平乱讨逆,收复两京,使河山重光,也使孤能稍稍赎愆於万一,孤已经十分感激了。” 韩宏又要跪下,上皇用手势拦住了,苦笑道:“你也别再说什麽了,这些不愉快的话题抛开不谈。我听说你在侯希逸的帐下,很得力,也帮了他不少忙。” “臣一介书生,蒙侯司马大人不弃愚劣,召在帐下效力,实不敢言功。” 上皇笑道: “希逸是孤的子侄辈,以前他跟皇儿很接近,意气飞杨,才能虽不错,但练达尚欠缺,这次见面,他已成熟多了,想来是受了你指点之功。” 韩宏忙道:“这微臣可不敢当。” 上皇一笑道: “你也别谦虚了,刚见面的时候,他毛里毛躁,还是从前的老样子,几天下来,奏对渐有条理,一个问题,第一天还糊里糊涂,第二天来就层次井然,他帐下没什麽好谋士,只有你这个参赞,自然是你给他出的主意了。” 韩宏只有道:“那是司马大人见爱,还肯接纳微臣的建议,不过臣只能在细节方面,呈一得之愚,大道理还是司马大人的卓见。” 上皇道: “大道理谁都会说,就是细节不易,希逸是武将,孤寄望於他不多,主要还是看他能否有好的参谋,以及能否接受别人的忠言,他肯听你的话,而你才华既高,也保有读书人温柔的气质,这就很难得了。 他很受皇儿的器重,帐下能有你这麽个人,也堪以信任,孤见到皇儿後,会替你们推荐的。” 韩宏倒没有感到十分欣喜,只是不得不跪下谢恩道:“多谢上皇!” 上皇笑道: “这就是有修养的人,表现与众不同的地方,若是一个势利中人,听见这番话,怕不跪下感激涕零。” 韩翻忙道:“臣非不知感激,只是不善言词。” 上皇道: “孤夸奖你不是讨好你,而皇儿对你们重用,只是加重你们的责任,要你们为国家多出点力,本来就不当感激的,要说谢,只有皇家谢你们才是。” 韩宏只有听著,上皇笑笑道:“如此明月夜,谈那些太乏味了,我们谈点别的吧!” 韩宏对这次的邂逅相逢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他的功利之心本淡,也不想肉麻地阿谀奉承人,叫他一味地歌功颂德他是做不来的,别人或许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巴结机会,上皇虽然不再问政了,但皇帝却是个孝顺的儿子。因此,只要能博得上皇的好感,随便为他说句好话,都将是一世的荣幸。 但是韩栩却对这些没兴趣,尤其是前两天,侯希逸为了上皇返都後,新政局的人事煞费安排而找他参详时,六部三院,上至尚书侍郎,下至四品主事,几乎都在他一念之间作主栽决了,人到了这个境界,更是薄富贵如浮云了。 可是上皇昀态度很亲切,一点都没有架子,就像是一个慈恺的长老一般,使他又不忍拒绝。 他只好试探地问道:“上皇跋涉了一天,不疲劳吗?” 上皇长叹了一声: “我是坐在辇上行路的,要不就是乘马,根本累不到那儿去,累的是我的心境,不是身体。跟在我身边的臣子都说我的身体精神都还好,大可以再干几年,不必要逊位的,他们当然不希望我逊退,但他们那里知道我的心境呢?” 韩宏觉得不便介词,也想不出什麽恰当的话来回答,只有保持缄默,而上皇似乎也没有要他回话的意思,他只是要一个听众,来倾听他的心事而已。 “我知道我并没有老,腰腿仍健,目力仍好,齿牙未落,神智思想仍是很明白,只有须发斑白,但那只是寂寞的累积,并不是衰老所引起的。” 韩宏只有道:“是的,上皇龙马精神,为微臣所不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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