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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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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哀娘的假母谢婆子却在心里直笑,她知道凭韩宏这一曲哀歌,将为自己赚进无数的财富。 所以,韩宏兴尽出门时,她在韩雄的兜儿里著实装了几片金叶子。 婆子当初也是乐户出身,自然识得好歹,韩大郎这一阕新辞,她在旁边听得都是心酸酸的,那还错得了吗? 韩宏有了钱,身不由主又向著清和坊走去,一连经过几个门口,都有人热络地招呼他,请他进去坐。 韩宏却推辞了,一脚走向巷尾,对著一扇淡绿色的大门发呆。 这是清和坊中,唯一对韩大郎不欢迎的人家。 这是柳婆儿的家,她有著一株摇钱树柳青儿。 柳青儿已过花信,在倡家中,应属迟暮年龄,可是柳青儿依然红透半片天。 那不仅是因为她人美,而且才思敏捷。 丝竹琴棋书画,她件件精通。 因此,门口经常是车水马龙,访客不绝。 柳青儿出口成诵,在乐坊中有女才子的称誉。 她是唯一不用韩大郎捉刀的倡女,照常理说,韩宏应该跟她家没什麽往来才是,但天下事却又离奇得邪气。 韩宏与柳青儿却偏又互相由赏识而缔情。 只可惜柳青儿身不由己,而韩宏又是个穷措大。 只能隔几天才见一次,而且韩宏只付了最起码的条例,对韩宏而言,却也是很沉重的负担。 其中最不高兴的是柳婆子,韩宏一来,柳青儿就会推掉很多豪客,跟韩宏关在房里,有说有笑。 鸨儿只认得钱,这是千古不易的事实,别家的婆子欢迎韩大郎为的是钱,柳婆儿讨厌韩绸也为的是钱。 但除了柳婆儿之外,柳家上上下下都对韩栩很好,因为韩宏对下人从不小气。 除了条例之外,他给下人的打赏时,比那些豪客还多,最重要的是韩大官人没架子,跟他们亲切聊天,像他们的朋友。 只可惜,这个门户中当家的是柳婆儿,柳婆儿不欢迎,韩宏在这儿,依然常受冷落和白眼。 韩宏有时也气得发誓说不再来。 可是过不了两三天,只要身边略为松动,他又受不了对柳青儿的思念,把脚步移向了这儿。 再接受一次柳婆儿的白眼! 今天,韩宏带著几片金叶子,决心要来好好地豪华一次。 不再像以前一样,只光开茶盘子,他准备摆上一桌,把那势利的老婆子也叫来请她喝上几杯,堵堵她的嘴! 很可能这一顿豪饮,会把他身上这几片薄薄的金叶子都化掉。 但韩宏却绝不心痛。 只要能争得跟青儿片刻的自在相聚,什麽代价都值得的。 他伸手握一握那几片金叶子,凉凉的根舒服。 韩宏的胆子也壮了,大步跨向那扇淡绿的门扉,伸手才要推门,就被里面传来的大笑声镇住了脚。 笑声很豪,显示发笑的人,身分很不凡。 在长安市上买笑虽然没什麽禁忌,但也要看身分而定。 因为这儿出入的冠带之士很多,若是太放纵了,难免会引人侧目。 衣冠中人若为上司所知,多少要蒙上个伪行不肖的印象,年少的儿郎则又可能为长辈撞上,挨上一顿训还是好的。 若是被别的世家子弟碰上,一个瞧不顺眼,挨上一顿揍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在长安作乐,最忌高声喧笑,除非是真正罩得住的。 既不怕官,又不怕管,例如公侯王府的世袭子弟,那才是没有管的人王,一般人遇到他们都只有躲开些。 听楼上那无忌惮的笑声,韩宏眉头一皱,不知道又是那一位人王在这儿,青儿又不得空了。 韩宏回头又想走开,可是一阵丝竹之音又将他吸引住了。 第三章 柳青儿的指法,他很熟悉,这琵琶必然是柳青儿所弹。 韩宏又舍不得走了!青儿弹的只是过门,接著就要唱了,那响遏行云的嗓子,是他百听不厌的。 果然,柳青儿的嗓音由楼上飘了过来。 她唱的是当代名诗人王昌龄的塞上曲: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调子苍凉悲壮,柳青儿唱来十分卖力,其中有些技巧还是韩宏指点过的,所以格外的动人。 但韩宏却听得很伤心,因为他指点这些唱技时,很费了一些心血,而柳青儿也亲口答应,不唱给别的客人听的。 想不到言犹在耳,她已经忘了。 “难道娼家女子,个个都是虚情假意的吗?青娘应该不是这样的女子。否则她又何必敷衍我呢? 她不像别人那样要我帮助,若是真的不以我为念,根本就不必理我,若说她的心中有我的话! 又怎会把我的技法唱给别人听呢?即使是贵客,也无须如此地讨好人家啊!” 韩宏怀著满肚子不快。 他信步前行,上上下下,居然碰不到二个人。 可知大家都在忙著款待贵客。 韩宏又看见了系在中院的马匹,圆股小耳朵,高可及人,毛亮如油,蹄大如碗,这是真战马! 马身上的鞍具澄亮金黄,想必是包上了金片的,这更显得主人的身分高贵,长安市上还不多见呢。 韩宏想不透是何处豪门,他也无心打听。 韩宏一脚步上了柳青儿的粧楼。 那儿很安静,不见半个人影。 竟连经常在这儿打点的小丫头迎儿,也都溜到前面瞧热闹了。 韩宏自己找了个绣墩坐了下来,取过案头的玉笛,略一凝神,就吹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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