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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他只花了片刻工夫,草草地写了一封便函,交给了方天杰后,就跟姚秀姑一起走了。

  应文的脚程慢,没出山口,就被他们遥遥地追上了,但他们却没赶上去,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应文的路也不熟,他沿门托钵,仿佛真成了苦行僧,生活得很苦,有时化些斋饭,将就地吃了,有时他买了些干饼咸菜,就配冷水果腹。

  他也很少开口,只是站在街口上,喃喃地念着经,好在他那副行头,不必开口,自有一些善男信女,把铜钱或碎银子丢给他的铜钵中。

  晚间,他有时借宿在寺庙中,有时投宿在小店中,几天下来,已是满脸的风尘,但他却一直很干净,梅玉跟了他五六天,发现他把化来的钱,都用在做衣服上了。

  他买的布匹并不很好,但都是做袈裟,做了一套换上,旧的就丢掉了。

  姚秀姑看了不解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梅玉笑道:“没什么,习性难移,他爱干净,衣服穿脏了自然要换。”

  “但是也不必三两天就换新的呀,洗洗不行吗?”

  “我这位大哥从出生到现在,也没穿过洗过的衣服,天子衣着不净,这是有损帝王的尊严的。”

  “但现在是在落难中,不可以将就—点吗?”

  梅玉笑道:“他多少总还要维持着一点帝室的尊严的,何况,他也不会洗衣服,在他的这一生中,恐怕也不知道洗衣这回事!”

  姚秀姑叹道:“真是自找罪受,他若是没钱买衣服怎么办?化缘并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呀!”

  梅玉道:“我看倒也不难,他打扮得干干净净,一副有道高僧的样子,反而容易得到布施,而且出手的人都还不小气。昨天我就为他统计过,他总共收到了十几两银子,可以做好几件架裟呢,而且帮他缝衣服的那家人家也没要他的工钱,他选的这个行业真还不错,比我们两口子卖唱的收入还高呢!”

  姚秀姑道:“你好意思,还去计算他的收入?”

  “我是关心他的生活!”

  “你看了五六天了,觉得他的生活如何?”

  “我觉得很有意思,他并不是漫无目的的瞎闯,而是一直在向西南走,好像是打算到云南去。”

  “他不是说不上云南的吗?”

  “那只是告诉我们的话,不过他的确是往云南走。”

  “莫非他还是不死心,要去找沐王府。”

  “我想这倒不会,因为沐荣告诉过我,他跟皇帝在以前就私下秘谈过一次,大哥就表示过无意久恋江山,否则云南不会等燕王先发动,早就发兵讨燕了,大哥在掌握优势时都不肯对燕王用、兵,又怎会在此地召令勤王呢?”

  “那么他到云南去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看来我们这位皇帝大哥心中真有秘密!”

  “假如他真是上云南,我们是否也要送了去?”

  梅玉想了一下道:“是的,我说过要送他千里,就一定要做到,假如他有危险,我就要帮助他。”

  “他若是有意要大举呢,你是否要追随他?”

  梅玉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这可能不大,他若是有意思大举,沐王是惟一的靠山。”

  “也许他是另外有所依仗呢?”

  “我还是会帮助他的,动用我在江湖上的力量帮助他,这次我跟巴山义密谈了一阵,他也雄心勃勃,答应纠合一些江湖有志之士共襄盛举,我叫老三去跟他联系了。”

  “靠得住吗?”

  “巴山义是个很慎重的人,靠不住的人他不会拉进来,这些湖海的豪杰没一个是甘于淡泊的,他们很想有个机会轰轰烈烈地干一下。”

  姚秀姑只有付之沉默了,她很懂得守本分,有些事情是属于男人的,她不必多表示了意见。

  她自守寡以后,梅玉又扰动了她止水般的心湖,她选择了这个男人,就准备献出了她的一切,梅玉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何况,她也实在喜欢目前的生活,双双对对,浪迹江湖,平凡中偶而会有些刺激,这正是她梦想的生活。

  她是个武女,又有着一身的武功,无法像一般妇女般去过淡泊平静的生活,所以才继亡夫之后,继续挑起了镖局的担子,目的也是在追求着那份平淡中的不平静。

  应文在化缘的时候,他们就在街头巷尾卖唱,那是为了随时行动的方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在茶棚子里唱了,收入自然也少得多,但他们却不在乎,因为他们原不为了赚钱而干的。

  两人的囊中藏着丰富的金珠和银票,足够他们逍逍遥遥地过上几年,何况每个大城中都有镖局,只要他们一亮身份,随时都可以周转到上千两银子的。

  他们不愁钱,应文也不愁钱,他化缘的收入很好,不过也有几天化不到的时候,但是他的花费也不大,他有正式的度碟,遇到寺庙可以挂单,免费吃住几天都不成问题。

  应文走得并不快,他不乘船,不坐车,都是靠着两条腿走了去的,但他走得也颇有计划,不赶日子,很从容,歇处都在大市镇,都是一天可达。

  所以后面跟踪的两个人也很逍遥。

  走了将近一个月了,离开庐山也有六七百里了,梅玉第一次发现应文跟人有了联系。

  那是一个叫大王村的地方,村子并不大,不过才六七十户人家,大部分都是种田的人家。

  照应文的习惯,他是不会停下来的,应文到达大王村的时候,不过才下午,照理,他可以多赶二十来里,到前面另一个大镇的,但他偏偏就留了下来。’应文在村子里略作问讯后,就向着一家大户走去,在门口,他被人挡住又问了几句话,然后就有一个穿着很气派的中年人把他恭恭敬敬地接了进去。

  梅玉和姚秀姑在远远地看着,然后也找了个庄家人间了一番,知道那一家人是村中的首富大户,姓李,叫李至善,村中一半的田地都是李大户家的。

  不过这李大户来此落籍不过才五年,那栋大宅,建成也不过才六年。

  远在七年前,李至善就首先买下了村中朱大户的全部土地,以后又陆续买下了其他几家小户的土地,据说他原来是在京中做官的,因为看中了此地的风水,才选在此地落户。

  他家中只有一个老妻,与一个女儿,倒是使用的人不少,账户、总管、长工、仆妇、有二十多个人。

  梅玉听了很觉纳闷,向姚秀姑道:“奇怪,京中的官儿我该都认识,却不记得有个叫李至善的人?”

  姚秀姑道:“六部三院,大大小小的官儿有好几千呢,你又怎能完全认得?”

  梅玉叹了口气:“说的也是,不过我想,这李大户既然能买下了大半片的土地,家产必然不少,能攒下这么多的家产,为官当在三品以上,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儿,我却是全认得的。”

  姚秀姑想想道:“有些官儿没有品级,权限却不逊于一品大员,赚起银子来自然很容易。”

  “你怎么知道的?”

  姚秀姑又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我先父就是在太祖手下做这种官儿的,这种官儿跟你这侯爵一样,也是世袭家传的,先父嗣下无子,才及身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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