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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进入王府,但见一片素白,来吊唁的人已不少,有些人是梅玉认识的,见到了梅玉,神情都有点异样,想招呼又不敢招呼,梅玉知道他们顾忌的是什么,心中先还有点气,但随即平静了下来。

  也难怪这些人,他们都有本身的顾虑,自己跟建文帝在一起的事,虽然知者无多,但是自己的父亲被削爵,多半是与建文帝有关,人情冷暖,世态常情。

  在灵前行了个大礼,唱名的司礼生仍然以汝南侯世子为称呼,可见汝南侯革爵之事,在云南还是没有发生影响。

  沐荣穿了孝服,很热切地上前向他们道谢,随即把他们邀到后厅堂谈话。

  坐定后,梅玉正待介绍,沐荣道:“姚大姐是熟人,她于归时,我还去喝过喜酒,很不幸姚兄英年早逝,我还着实地难过了一阵。”

  姚秀姑只淡淡地笑了一笑道:“梅兄弟,时机紧迫,有什么要紧的话你就快说吧!”

  梅玉什么话都没说,只把建文帝的密函交了过去,休荣很快地看了一遍,然后道:“玉兄弟,这封信你看过了没有?”

  “没有,这是大哥给老王爷的私函。

  冰荣递出道:“你可以看一下,这与你很有关系。”

  密函是写给老王爷的没错,但说的却是梅玉的事,信中说朱允炊对一切都无所求,只求老王爷好好照顾一下梅玉,说梅玉是他最好最忠心的朋友,也是他最感亏欠的一个人,当然他还亏欠一个人,那是他们的老三方天杰,可是方孝孺已经满门抄斩,在记录上方天杰已经是个死人了,对一个已死的人,他也无能为力。

  但梅玉却不同了,他的父亲只是革了爵,梅玉仍是个自由的人,而且梅玉是个人才,只可惜目前受了牵累,别的人既不敢收容他,也不敢重用他,损失了这么一个人才,放浪江湖太可惜了,故而希望沐英念在故旧的情分上,好好地提拔一下梅玉,沐家世镇云南,管理苗疆七十二炯,拥兵数十万,应该有梅玉一展长才的地方……

  梅玉看完了密函,人不禁呆了,信是他自己交出来的,也的确是朱允奴的亲笔,否则他真难以相信这信是真的。

  沉寂了—会儿。

  他才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自己虽然在难中,却仍不忘你这个好兄弟,其实有没有这封信都没有关系,先父王一直都很赏识你,说你在小一辈中是最杰出的英才,再加上我们的交情,我还会不照顾你吗?”

  还好,沐荣没有在皇帝上加个逊字,这说明了在他心目中建文帝还是皇帝,梅玉觉得还有点希望,因此叹了口气道:“我以为大哥会谈请求勤王的事。”

  “勤王,那是不可能的事。”

  梅玉心中一凉,忙道:“为什么?”

  沐荣叹息道:“勤王之师,发必有名,连建文皇帝自己都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又凭什么勤王。”

  “王爷又怎知大哥自己没这个意思?”

  “去年我进京升见时,他私下里跟我谈话时透露的,那时燕王已有不臣之心,我是代先父王晋见,请求发旨,云南自动请缨征讨的,但皇帝自己却批驳了,他说发动一次征战,灾及黎庶,实非国家之福,同室操戈,更非仁民之道,他自惭无法做一个好皇帝,却不愿成为一个残民的坏皇帝。”

  “难道他对所获江山毫不关心?”

  沐荣摇头道:“不!这正是他对新获国家的关心。他知道国家才自暴元手中光复没几年,老百姓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实在不能再经一次征伐之苦了。

  燕王若是能比他将国家治理得更好,他情愿让出江山来,所以那次我去请缨的结果,反倒是受到了皇帝的劝告,要我支持燕王。”

  这的确是梅玉没想到的,不过他回味一下建文帝平素的言行,立刻深信沫荣说的话一点没错。

  因此,梅玉有点怨愤地道:“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公开作个表示,将皇位让出来呢?”

  沐荣苦笑道:“他的确有那个意思,私下也跟很多人谈过,但那些人却一致表示反对呢!”

  “反对?朝中不是有很多人支持燕王的吗?”

  沐荣叹道:“老弟,你太天真了,不错,是有不少人支持燕王,可是皇帝在问他们时,他们却不敢表示出来的。

  “他们还以为皇帝是在试探他们的忠贞,怎么敢露一点点口风呢,所以坐在那天下第一宝座的人是最寂寞的,他听不到一句真话。”

  梅玉长叹一声,良久无语,最后才问道:“王爷,不管别人了,我只想问一声你的态度?”

  这是很认真的一句问话,也是个很难答复的问题,但沐荣却很快地答复了,显然他对这件事已考虑了很久。

  “老弟,我是拥立建文皇帝的,如果皇帝到我这儿来要我勤王,我也会毫无犹豫地发兵,这是先太祖交给我们沐家的职责。

  “但皇帝如若不来,或是来了不做任何表示,我就不愿意造这个杀孽,我手中有二十万大军,都是不二的死士,我不能拿二十万人的性命开玩笑。”

  自燕王入京,建文出亡以来,这是梅玉听到的第一个有力的保证,但这也是一个空洞的保证,沐荣是不可能自己发兵勤王的,而要建文前来,不仅困难重重,危险万分,建文自己也没这个意思。

  所以,他只有叹息一声道:“好吧,我就把这个意思转达给大哥,由他自己去决定好了。”

  沐荣又道:“兄弟,你对自己的将来作何打算,我对你的人才是十分欣赏的,就算没有皇帝的推荐,我也打算借重的。”

  梅玉摇头道:“王爷盛情,小弟心领,小弟知道身无食肉相.此身只合江湖生老。”

  沐荣有点失望地道:“兄弟,你不以为此生闲置江湖太可惜了吗?”

  梅玉苦笑道:“不!那才合我的性情,本来我身上还背着个侯爵世子的身份不得自由,现在倒是真正地解脱了,我觉得很好。”

  沐荣叹了一声:“别人说这种话,或许还有点矫情,对你兄弟,我是深切了解的,人各有志,我不能勉强你,还有什么要我效劳的?”

  梅玉摇摇头道:“没有了,小弟要告辞了,我还要把镖送到大理去。”

  “兄弟,若是在平时,我一定留你玩几天,但最近我在丧中,分身不开,所以不留你了,你若是有什么要事待办,倒是可以立刻就去,大理的那支镖,我派一彪兵帮你护送了去。”

  “那更不必了,我身上的急事就是把王爷的话回报大哥,那倒不必太急,若是我此刻分身他处,倒反而背上嫌疑了,还是等交了镖再回头吧!”

  “说的也是,燕王对我虽然客气,却也未能放心,派了不少人在这儿盯着呢!老弟的行动也该小心些,必要时不必逞强,皇帝落在燕王手中,也不会有危险的,最多要他写一张公开逊位的诏书而已。”

  梅玉有点激愤地道:“其实写不写都是一样了,大家的口中都已把大哥叫成逊皇帝了呀!”

  沐荣道:“那只是一些人而已,至少在有些人心中,皇帝永远是皇帝,没有那份沼书,燕王即使登上大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他还不是照样称孤道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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