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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白振英道:“可是你在里面放枪,他们不会知道的吗?”

  “是的,他们不会知道,连我的族人也不会知道,因为你在里面,他们会以为是你。”

  白振英愕然道:“为什么会以为是我呢?”

  “因为我在很多人面前都射击过,十发里可以命中六七发,那样是很不错的成绩了,但是还不足以在塞上称得起字号,半天云的手下个个都有十发九中的能耐。”

  “那么你的命中率究竟有多高呢?”

  乌赛珍抬起手中的枪,骄傲地道:“百发百中。”

  白振英怔了一怔道:“那为什么又不让人知道呢?”

  乌赛珍轻轻的叹了口气:“为了我不愿意处处都占先,更为了我的安全,家父用人不慎,乌家牧场里已经是充满了盗匪小人,如果我表现得太特出,随时随地都有挨冷枪的可能,不过,今天我却是为了关天月。”

  白振英道:“乌小姐,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半天云的目的不仅是我们的乌家牧场,对关家牧场怀着同样的野心,只是关老伯比较谨慎,那边儿不容易有人潜伏进去,要对付关家牧场,一定是来硬的,关老伯生性较为爱好和平,他的人手个个忠心可靠,装备上却差一点,他们缺少了一个压得住阵脚的好枪手,关天月为了加强防卫的力量,已经派人入关去聘枪手了。”

  白振英愕然道:“关大哥真的着手去聘枪手了?”

  “这是她妹妹告诉我的,大概不会错,所以你一来,很多人都以为你是他雇来的枪手,他们故意找你的麻烦,也就是想试试你的底子,看看你的枪法。”

  白振英苦笑道:“我的样子像个枪手吗?”

  “不像,但是一个高明的枪手,看起来都不像个枪手。你的表现使他们莫测高深,这是件好事,今天正好有个机会,让他们把你当作个真正高明的枪手,这样一来,半天云会对关家牧场提高警觉,暂时不敢下手了。”

  白振英摇摇头道:“乌小姐真正用心良苦。”

  乌赛珍叹了口气道:“我跟关天月不投机是性情的差异,但至少不是冤家,我刚回家的时候不明内情,对他很不客气,现在我知道很多事都是有人故意做出来,造成我们两家冲突的,因此我感到很抱歉,总得为他们尽点心,现在别谈这些了,注意看前方,特别留心看移动的点子,这种枪的火力很强,有效射程是五百码,一定要等到对方进入射程后再开抢,然后把他们封在外面。”

  白振英道:“你的那些人也该通知他们一声。”

  乌赛珍笑笑道:“用不着,他们都醒了,而且也早作了准备了,只是在装作不知道而已,那样才能诱敌深入,杀他个措手不及,这一战是下马威,准胜不准败的。”

  白振英挑开一点帐缝望出去,果然发现那些枪兵们虽然一个个都睡着不动,但每个人都已把枪抱在胸前了。

  胡狼的呜嗥仍是一声声地传着,却已充满了阴森。

  乌赛珍轻声道:“白先生,你感到紧张吗?”

  “还好,稍微有一点,但是还撑得住。”

  “报奇怪,你不像是正在求学的大学生,倒真像个有经验的枪手,因为你很镇定,比我还镇定,我倒是有点怕。”

  白振英道:“乌小姐,我也害怕的,没有人在这种关头上不害怕,那些要攻过来的土匪们,心中何尝不怕,但是另有一种力量帮助人克服了恐惧,在他们而言,是财富与利欲,在我们而言,则是为了保卫自己的生命,给掠夺者一个痛击,让他们明白人类跟其他的动物不同,不能以掠夺为其生存的手段,在纪律与正义的约束下,必须要尊重别人的生存权利,在互爱互助下共同去求生存。”

  帐篷中很暗,只有天上星月的微光以及从营火中透过来一点点的光亮,但是他们在黑暗中已经很久了,瞳孔也跟着放大了,足以看得见大地上一切的动静。

  白振英说那番话时,脸上泛出了庄严的光采,使得乌赛珍怔住了,也使她看出了这个年轻人更深远的内涵。

  空气在寂静中,胡狼的叫嗥声像是静止了下来,那表示敌人已经很接近了,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白振英静静地端着枪,像是一尊神像,乌赛珍被他这种庄严与神圣的态度迷惑住了,呆呆地凝视着白振英,忘了自己的职守了。

  终于在视野中已经可以看见人影的蠕动了,白振英忽然提高了声音:“半天云手下的哥儿们,不要再接近了。”

  乌赛珍吓了一跳,忙道:“白先生,你怎么警告他们呢?”

  对方回答的是砰的一声枪响舆一点火光,接着白振英的枪口也冒火了,地下的影子跳了起来,又倒下不动了。

  这是寂静中的第一度接触,也像是大雷雨的第一声前奏,然后噼噼啪啪的枪声四处响了起来,点点的火花四下闪起,两个守卫的维吾尔战士,也找到了掩蔽的地形卧倒下来,双方都驳上了火,而且打的很激烈。

  进攻的枪火似乎集中在这个帐篷,而且也以白振英这一面的压力最大,不断呼啸的子弹,穿透了帐篷,或是在帐篷前激起了泥沙,乌赛珍在自己那一面放了几枪,因为白振英在这一头发的话,使她的部族知道了乌赛珍是在另一头,所以那四名维吾尔的女枪手,都分散到这一边来,以猛烈的反击压住了对方,保护他们的小王爷。

  土匪们的火力显然不如,子弹能击到帐篷的很少,大部份都是在半途上落下钻进了沙子里。

  乌赛珍觉得很不过瘾,转到白振英这边来,卧在他的身侧,跟他一起作战,白振英很冷静,也很少发枪,但是他每一枪发出去,必然有人影带着惨叫声被抛起。

  倒乌赛珍沉不住气,噼里啪啦的乱发火,凡是对方有火亮的地方,她必定回上一枪两枪。

  白振英笑着道:“乌小姐,别浪费子弹,也不要使枪管太热,那会炸膛的。”

  乌赛珍的枪膛没有炸,但是她的那些枪兵们,倒是有好几管枪因为过热而膨胀,拉不动枪机了。

  乌赛珍恨恨地道:“这班家伙,平常训练时很像个样子,一到真枪真刀时,就乱了手脚了。”

  白振英微微一笑:“理论是一回事,实际又是一回事。”

  乌赛珍哼了一声,忽又笑道:“白先生,你为什么要先提出警告呢?”

  白振英道:“这是江湖上的道义,也是做人的道理,动手前应该先打个招呼,不能不教而诛。”

  “可是他们来偷袭时,却没有打招呼呀。”

  “他们是土匪,我们不是,正与邪的区别就在这里。”

  “对他们太客气了,这些盗匪们不配讲道理,如果再让他们接近一点,我们的枪械精,一定能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他们的武器也不弱,第一枪就穿透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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