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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金蒲孤微笑道:“不错!以丹青笔法而言,我比不上你百仙图的多姿多彩,然而我们比的是时间,我落成之际,你还没有开始……”

  刘月英将信将疑地走到书案前,刘星英也好奇地凑过去,她们都不相信金蒲孤在三笔两句之下,会完成一幅百美图!

  金蒲孤的书纸是反过来的。

  刘月英伸手将它翻转来,却见白纸上只画了一个半圆形,回孤上画了几笔像乱草一般的墨条,半圆中间则是一个大叉!

  她们看了半晌。

  刘月英才道:“金公子,这是……”

  金蒲孤一笑道:“这是一幅写意百美图,严格说起来,不过是土一堆,草一堆,交叉白骨红颜泪……”

  刘月英呆呆地不作声。

  金蒲孤又笑道:“千古美人今安在?黄土白骨青草中,我这一幅百美图足以为千千万万的绝色佳人写照……”

  刘月英突然将那张宣纸卷了起来,朝金涨孤深深一拜道:“金公子!妾身认输!敬遵台论,将耿老先生先行救醒!”

  说完她拿起那张织枰,放在耿不取的眼前,又拿了一把剪刀,把杯上的刺织剪得四分五裂,然后以金石之声朗吟道:“金也成土!玉也成土,富贵功名不可数!仙也虚无,佛也虚无,千载光阴一笔涂,圣贤王侯梦里人,白骨曾是红颜身!耿老先生!你可以醒了……”

  耿不取在两个大汉的挟持上,一直瞪大了眼睛,好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就在刘月英念完最末的一个字后,他猛地手脚齐振,将两名大汉摔出老远!

  刘月英用手一挥道:“你们退下去吧!告诉主人说,我们的能力不足以拒来人!”

  耿不取却摸着头发适:“小子!我好像做了一场大梦,这是怎么回事?”

  金蒲孤对刘月英一拱手道:“谢谢小姐,在下实在胜得太无赖……”

  刘月英却庄重地道:“不!公子警语,颇足发人深省.这幅墨宝尚祈赐存,妾身当精工刺织,以为终身戒铭!”

  这一来反而弄得金蒲孤不好意思了,连忙道:“刘小姐!你别开玩笑了,这根本不成玩意儿……”

  刘月英掉过头来对刘曼莫道:“三妹,你的琴是否还要向金公子领教一下!”

  刘星英默然地从壁上取下一具瑶琴,双手用力朝地下摔去,叮然脆响中,那具瑶琴被摔得粉碎!

  她还不就此作罢,取过剪刀,把碎琴上的琴弦也剪断了,然后丢开剪刀道:“公子白骨红颜之训,妾身领受多矣,再不敢以俗技见渎,碎琴断弦,从今永不作角微之调……二姊!我们也把这番意见去告诉父亲,劝他老人家息了争雄之念吧!”

  刘月英点点头叹道:“你比我悟解得还透澈,只是父亲会听我们的话吗?”

  刘星英怅然道:“听不听在于他,我们只尽到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刘月英想了一下,才颔首道:“好吧!我陪你去试试看,金公子!请二位在此稍候片刻,恩姊妹夫见家父一下,告诉他老人家人寿有限,浮生苦短,白骨岂仅红颜、古来多少英雄豪杰,现在还都不是化为青磷黄土。”

  金蒲孤呆了一呆才道:“令尊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点简单的道理,他早就想到了……”

  刘月英摇头道:“不然!他一生自负聪明,专门往根深的地方用心,反而把一些简单的真理忽略了……”

  金蒲孤动容道:“二位若真能把令尊说动了,使他放弃机心,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刘月英轻叹道:“我也希望如此!二位在此等候半个时辰,假如家父着人前来相请,那便是他老人家同意了,否则就是我们失败了,二位再过来吧!”

  说着与刘星英二人同时致礼而去。

  金蒲环轻轻一叹,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后,才对耿不取道:“老耿!我们等她们一下吧,你说她们能成功吗?”

  耿不取莫明其妙地道:“小子!我连你们在搅什么鬼都不知道,怎么能回答你的问题呢!”

  金蒲孤把经过的情形对他说了一遍,耿不取听完后,捻着长须大笑道:“小子!老头子不佩服你的鬼聪明,却真羡慕你的艳福,想不到这三个千娇百媚的绝色佳人,居然会同时看上你这头癫蛤蟆!”

  金蒲孤红着脸道:“老耿,我在问你正经话,你别开玩笑!”

  耿不取仍是笑嘻嘻地道:“老头子一点都不开玩笑,她们是真的看上你了,才会被你的这套鬼话哄得死心塌地!我敢担保刘素客现在一定是气得吹胡干瞪眼……”

  金蒲孤连忙道:“我这番图中警告是真正的道理,你怎么说是鬼话呢?”

  耿不取哼了一声道:“屁的真理!刘素客就是因为想通了这个道理,所以才有那种行为……”

  金蒲孤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耿不取哈哈一笑道:“世间万物皆空,一身流萍飘蓬,撒手闭眼人死后,不过黄粱一梦!这个道理又不是你第一个发现,道家的经典,佛门的素旨,早说得明明白白,刘素客岂有不知之理,就因为他想得方透澈了,所以才尽量把握住眼前的事物与岁月,在他有生之年,他要利用所知所能,尽量地追求自己的愉快,他自己不学武功,却想把天下会武功的人都踩在脚底下,他在各方面表现自己,向每一个专才挑战,然后享受胜利的愉快……”

  金蒲孤听得呆了道:“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耿不取点头笑道:“不错!他的行为没有一处不荒谬,就因为荒谬,他才感到愉快,你看过玩把戏的人吗,他们做出许多荒谬的动作来博取别人的一笑,心甘情愿的掏腰包将铜钱大把大把地撤出去,耍把戏的人在心里笑,因为看戏的人比他更笨……”

  金蒲孤怔然退:“那刘素客是那一种人呢?”

  耿不取脸色忽变为庄重地道:“刘素客是个会聪明人,他自己演戏给自己看,自己娱乐自己,而把天下人都作为他取悦自己的工具!”

  金蒲孤呆呆地道:“这个人太可怕了!”

  耿不取世神色凝重地道:“是的!刘素客是个最危险的人,他危险处不在现在而在将来,目前他对愚弄的人,奴役别人还感到有趣,有一天他感到腻了的时候,他还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金蒲孤连忙道:“什么举动?”

  耿不取笑问道:“历史上有许多暴君,他们留给后世的是什么了”

  金蒲孤道:“当然是千秋的骂名!”

  耿不取点头道:“对了,刘素客此刻的行为与那些暴君相比而毫无逊色,不过他比那些暴君更聪明,不会给后人留下骂他的机会的!”

  金蒲孤不信道:“那怎么可能呢!是非自有公论,难道他能把天下人的思想都改变过来吗?”

  耿不取摇头道:“那太难,也太费事最简单的方法是一个字,杀,在他临终前,世上不再有一个活人,让整个世界随他一起消灭,自然就不会再有人骂他了!”

  金蒲孤失声道:“世人亿兆他杀得尽吗?”

  耿不取道:“以他的能力,大概不会成问题!”

  金蒲孤呆了半天才道:“老耿!你没有见过刘素客,怎么会对他如此了解?”

  耿不取一笑道:“我不是对他了解,而是对自己了解,我!你师父,以及一切我所见过有几分本事的人,算不存有这种思想,可是我们自知能力有限,达不到这种程度,所以我们只好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刘素客有不老实的本事,他自然不甘老实!”

  金蒲孤立刻道:“胡说!我怎么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

  耿不取微笑道:“所以你才能一连几次地突破刘素客的算计,其实并不是你比我们聪明,而是你心中没有那种争强斗胜的欲望,壁立于切,无欲则刚,在这方面你是个天才,所以能与刘素客一较短长的人,目前仅只有你一个,至于你是否能胜过他,我就不敢说了……”

  金蒲孤呆立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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