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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郭英不乐道:“副帅有什么碍难之处吗?”洛瓦斯基顿了一顿才道:“敝人想请教一声,为什么要把人质解回大漠去。”郭英道:“因为与罗刹合作攻取中原是一件大事,以前我们也曾尝试过,都没有成功。”“不!蒙古人就成功过,还在中原建立了大元朝,可见中原的人并无可畏之处。”“这我知道,中原只有汉人重文经武,好欺侮一点,现在当权的却是通古斯人爱新觉罗氏,他们的军队饶勇,并不好对付!”洛瓦斯基大笑道:“郭公子请放心,满洲人在中原并不很得人心,还有很多汉人反对他们。”“我知道,我就是汉人!”“所以只要战端一起,我国大军由北面入侵,你们在西边入关,那些汉族大明遗臣子弟在中原一定会趁机而起,清朝腹背受敌,内外交攻,一定非倒不可!”郭英笑道:“我就是看准了可行性,才力劝我们的大汗伊加拉汗赞同此举,他是大漠之王,他决定了,可以作一半的主。所欠缺的另一半,是你们的诚意,把人质交给我们,带到大漠去,便是表现诚意的一种。”洛瓦斯基道:“这个……敝人还不明白?”“那有什么不明白,我们要把人质带回到大漠去,在盟誓大会上,公开杀了祭旗,表明决心,盟约才有效,否则你们扣著人质,到时悄悄一放,同中原朝廷去讨好,把责任推在我们头上!”“这怎么会呢?我们是大国。”“大国最靠不住,背信背义,都是大国做出来的!我们被出卖的经验多了,认为只有事实最可信任,所以要把人质带去祭旗,大家共同负责任。”“那为什么不在这里杀了呢?”郭英冷笑道:“这里杀了有谁看得见,又怎么使人相信呢?祭旗那天,我们打算请沙度夫爵士主持,还要捉几个清朝的官员前来观礼,事成之后,把那些放走,让他们回朝去作证,这件事是大家参与的。”“那不是泄露了军机,我们是计划偷袭的。”“这当然是在第一次行动之后才放人,那时战端已起,以后是长驱直入,没有偷袭的可能了。”“不是说你们,是说我们的大军,要等朝廷的注意力放在你们身上时,我们才在北方发动攻击,叫他们首尾难以兼顾。”郭英冷笑道:“副帅把我们当傻瓜了,我们先发动攻势,清廷会尽全力来对付我们,调举大军西进,那时你们才动,结果清廷主力来不及回调,你们就可以势如破竹,直攻进京师了。”“对啊叫这个计划就是我的爵士猷议的,这样一来,我们可以轻轻松松把满洲人赶回奉天老家去,永远也无法再翻身了。”郭英冷笑道:“副帅想得是好,只可惜我们不是罗刹人,不能为了罗刹的利益而冤枉牺牲。”“怎么是为了罗刹的利益呢?这是为了大家的利益呀,而且你们的好处更多。”“没有太多的好处,因为我们是牧民,大草原上的牧民,我们的生活天地限死在大漠上了,我们过不惯别处的生活,攻进了中原,我们最多带一批财富离开,你们才对开土开疆,对中原的大好河山感兴趣。”郭英的话很直接,但也很厉害。洛瓦斯基红了脸道:“郭公子,你懂得真多!”郭英道:“所以我才会被推为代表来接俘,我也明白地告诉沙爵士,要就一起发兵,让清廷知道了罗刹在北方也将配合进攻,他们就不敢将大军全部集中西边,使我们独力承担压力。”“爵士同意了吗?”“除非他放弃哪个计划,否则他就必须同意,因为这是我们结盟的第一个条件,而且交还俘虏,也是他信守承诺的保证,我们担心他到时看情形不对想扯腿,在北边按兵不动,岂不还是我们遭殃,所以我们一定要他主持杀俘祭旗的大典,让清廷知道这件事是谁在作主,这样一来,倘即使有心出卖我们,清廷也不会放过罗刹了!”洛瓦斯基苦笑道:“郭公子,你实在厉害!”郭英一笑道:“罗刹是大邦,我们只是一些小国,在大国的夹缝间求生,我们必须要特别谨慎,现在问题都解决了,我们什么时候接收人质呢?”洛瓦斯基跟两个同僚又交换了一下意见后才道:“郭公子,我们还有一个问题,这么重大的事,爵士应该自己回来处理的,为何他只委托你来呢?”“我可以答覆你,他本来想自己回来的,可是我们怕他太辛苦,便把他留下来了,这也是坚定他的决心,叫他无法再变卦。”“什么!你们把爵士软禁起来了?”“假如盟约完成,爵士就是我们的贵宾,假如盟约不成,那么他必须和疏勒汗一起负起杀死使团人士、抢劫贡品的责任,不能由我们来背黑锅。”洛瓦斯基变色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扣留爵士,我们要把你们也扣起来。”郭英笑道:“那是没有用的,我们那边绝不会妥协,我的身份也比不上爵士重要,我们会立刻将爵士交给清朝朝廷,追究所有的责任,这可能都是你们逼出来的。”而雅丽丝适时地用俄语也补上一句道:“爵士临行时,特别交代我,说谁最反对交俘,就请另外几位联手制裁他,因为这是他意图将爵士陷在大漠,纂夺大权。”说话时眼睛看著洛瓦斯基,另外两个人也都怀疑地看著他,吓得洛瓦斯基连忙摇手道:“我没有这个意思。”雅丽丝道:“那你就应该多加合作,使爵士早日归来,少自作主张,爵士已将他的爵徵铃记信物交给我们,就是要我们全权代理,一切后果,他自己完全负责,并不需要你们的意见,你们是怎么说呢?”洛瓦斯基不敢再刁难了,连忙道:“好的,明天上午,我们就将人质点交。”郭笑道:“还有劫来的贡品也要一起带回去。”洛瓦斯基道:“爵士如此交代吗?”郭英冷笑道:“他只能同意,不够资格交代,这是我们的坚持,既然结为同盟,同甘苦、共患难,好处不能由他独得,必须拿出来大家均分。”洛瓦斯基道:“这个我可不能作主了。”雅丽丝道:“洛瓦斯基,你再说一句不能作主,我就要请另外两位将军作主了,爵士曾经私下交代我,说我们此来,别人都好说话,就是你最有野心,一定多方阻碍、他说必要时,可以砍了你……。”洛瓦斯基变色道:“爵士会对我如此不信任?”雅丽丝道:“是的!爵士说你是一头老狐狸,贪心而多疑,是最不信任的人。”另外两位统帅都看著洛瓦斯基脸上带著幸灾乐祸的微笑。洛瓦斯基脸色雪白,喃喃地道:“我对爵士一片忠心,爵士实在太冤枉我了!”雅丽丝道:“我倒看不出你的忠心何在,我发现你们似乎都希望爵士回不来似的。”洛瓦斯基忙道:“没有的事,爵士的金银财宝都锁在他的地窖库房中,钥匙他自己藏了起来,谁都不知道!我们无法将那些贡品交出来。”雅丽丝冷笑道:“你们都不值得他信任,他自然不肯交给谁了,他也不是将钥匙藏起来而是自己带在身边,这次交给我带了来,你们把我带到金库前面,我自然会开门,取出贡品的。”“爵士将钥匙交给了夫人?”“你可是不信,要不要我交给你看看?”“夫人能够赐观一下最好。”“但有个条件,看过你就要死,这也是爵士的谕令,他说怕人记住了形状,偷偷找人打造一把,趁他不在时去偷窃他的财富!”洛瓦斯基大惊失色,苦著脸道:“鄙人相信夫人好了,钥匙不敢验看了!”雅丽丝笑道:“其实我当然有钥匙,否则我怎么能开门进入宝库呢?各位假如没什么疑问,现在就去吧!”“什么?现在?”“当然是现在,明天交俘之后,我们就要回程了,带著一笔财富在身边,那是很危险的,所以一定要秘密,若是知道的人太多,泄漏出去,麻烦会很大,从这到达边境,有两处驻军防地,都是跟爵士不和的。”“可以绕过去。”“一般说来是可以的,但是有人泄密,知道我们带了一大笔财富,那就难说了,爵士说你们罗刹人都是贪财如命的,开启宝库的事,一定要在十分机密的情况下。”三位统帅都十分难堪,洛瓦斯基只有陪笑道:“夫人说的是,我们这就去吧!”于是,在三位统帅的陪同下,他们一直向城堡中心走去,越过了重重的警卫,终于到达了一处通往地下的入口,有长长的石梯通下去。

  洛瓦斯基道:“这下面就是库房,再也没人守卫了,夫人请下去吧。”“你们呢?不一起下去?”“不!我们要避避嫌疑!”“我们一共拿走了什么东西,总要有个人检点的,因此三位中必须有一位同行的。”三个人商量一阵后,还是推洛瓦斯基同行,他也只有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雅丽丝道:“另外两位统帅也别闲著,一位请将这儿到宾馆的沿途哨兵全部撤走,或都是换上了心腹卫士,守伺在暗中,禁止任何人通行!”“为什么这样呢?”“这是爵士的吩咐,也是为了安全,他说城中除了兵士不可靠,平民和农奴也都不可信任,因此,我们携带大批财富的事,不能让人知道,假如秘密再泄漏,出了问题时,也容易找人负责了。”洛瓦斯基立刻幸灾乐祸地道:“你们二位总要有一个负起这个责任的,那可千万小心点!”“另外一位也请多辛苦些,连夜准备十轮大车,将人质集中在五辆车上,五辆载粮秣给养,天亮前集合在宾馆前,我们必须要趁天亮前开城出发!”“为什么要这么早呢?”郭英道:“为了安全,我们是开城后第一批出发的,出发后即刻关城,两小时后再度开城,我们已经领先了二小时,后面即使有人要追上来,侦查我们的消息通知别人,我们也可以从容的对付了。”洛瓦斯基道:“没人敢这么大胆子的。”“这我可不知道,是爵士自己指示的,他知道我们此行的安危跟他的生死关系密切,所以他很细心地策划我们的行程,这也是为他好。”洛瓦斯基道:“其实他可以让身边的一个人同来的,他们路也熟、人也熟,可以免却很多的麻烦。”“现在告诉各位也没关系了,爵士原本是派了一个叫叶可夫的人同行的。”“他是爵士的秘书大臣,有他同行会好得多。”郭英笑道:“他一到边境,就想离开我们偷偷开溜,被我们的警哨发现射死了。”洛瓦斯基脸色大变。

  郭英肃容道:“不但射杀了他,还有两个随行的人也被我杀掉了。我不喜欢有人先把消息递过来,我的目的要到这里才宣布,免得你们事先准备而搞鬼,我事先也警告过爵士,叫他对叶可夫交代清楚,但他还是要偷跑,我只有杀他了。”洛瓦斯基的脸色更难看了。

  郭英又道:“副帅,你是个明白人,我们把爵士掳为人质,却还是真心缔盟的,所以我很希望达成任务回去,你告诉两位同僚,叫他们安份点,否则情况将会很严重,爵士被送到了大清朝廷。沙皇一定不敢承担责任,那就是沙度夫和你们的责任了,那时你们会被贬为农奴,永世都抬不了头的,因为别的农奴会记起你们以前的好处,活活撕碎了你们。”洛瓦斯基在自而然地抖了一下,他是真正地被吓著了。

  这个计划有一半是他献策的,他当然十分清楚,真要如郭英所说不得完成,结果一定会那样,或许会更糟!

  因此他连忙大声地吩咐了两个同僚,叫他们小心应付,处处不可再自作聪明了。他的话中有警告也有牢骚,但总算使两个同僚明白了目前的情势,只有好好的听话合作了。

  这边两名统帅带走了卫兵,那边五个人下了阶梯,来到一所大铁门前。雅丽丝在腰间掏出钥匙,朝郭英看了一眼,郭英配合得很妙,低声道:“副帅!对不起,爵士吩咐过,你不能看开门的情形。”洛瓦斯基背过身来,郭英一指点上了他的后脑,洛瓦斯基一声不吭,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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