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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哈元甲反倒有点讪然地道:“妹子,你以前的脾气不是这样子的?”

  上官红叹了口气道:“是的,照我以前的脾气绝对忍不下有人这样子对我的,那怕是理屈在我,我也会拔剑找他拚个死活不可,但自从于归外子后,我才学会了很多。行侠仗义,不光是杀两个恶徒而已,所谓侠,也不是逞血气之勇,因一时之愤而激动出的行为,而是一种对大是大非的辨别,是一种大义当先,对自己心性私欲的克制与修养。严格的说起来,先父并不是一个很称职的武林盟主,就是因为他自我抑制及修养不足,才为武林结下今日之患。

  照理我不应该如此批评泉下的父亲,但是我仍然愿意说出来让大家知道,我尊敬他老人家,他是个勇于负责,私德无亏的大丈夫,但他不是一个完人,否则他就该在生前揭发卫天风之奸。”

  举座更为默然,但大家看向上官红的眼光中却充满了尊敬,哈元甲看看她,再看看如玉树临风的司马青,忽然有自惭形秽的感觉,跟他们在一起,他觉得很不安,于是拱拱手道:

  “司马兄,你跟铁钵和尚约斗的时间快到了,这一战上兄弟帮不上忙,只有先去为你巡巡场子,呐喊助威了。”

  他带了手下四大金刚先行出门,座上的群众也就先后地跟着出门,一下子跑得空空的。

  闻人杰捧着那块飞云令,恭敬地道:“上宫女侠,你实在了不起,居然把这两个人一正一反,都激得表明了立场,挺身而出,有了飞云岛与哈家堡这两大世家为后盾,对天风堡将是一个打击。”

  他要把飞云令呈上来。上官红笑道:“闻人兄,这是人家送给你的。”

  “上官女侠,你别开玩笑了,我算是那棵葱,人家会把飞云令符给我,这分明是给你的,只是借我转个手而已。在座那么多的人,谁不明白他的意思。”

  上官红笑道:“也许他是这个意思,但也非借重闻人兄不可,因为他已经把话放了出去,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那是场面话,飞云岛或许能自保,但绝不可能独自拚得过卫天风,否则他就不必把飞云令交出来了。”

  上官红道:“他交出飞云令,因为要求群力为助,但是他把飞云令交给闻人兄,却是表示透过闻人兄才肯接受合作,我们又何必使他为难呢。”

  闻人杰想想才道:“那兄弟就暂为保管,二位要如何使用这块令符,随时吩咐好了,司马兄,时间也差不了,您也好动身了。”

  由酒楼到约斗的社公祠,不过才里许路,司马青与上官红慢慢地逛了去,才一转弯,就看见了黑压压的人潮,聚集了差不多有近千人之多,而且大部份都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慢慢走近了,他又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组合。

  社公祠后有一个大园子,地方很空旷,四面是一人高的围墙,围了一片平坦的空地。

  因为长辛店的镖局多,武朋友多,动意气,逞狠拚斗的机会也多了,大家都养成了一个默契“到社公祠去。”

  摆不开的问题,都到这儿来解决,打完出门,事情就算揭开了,不得再在别处另生是非。

  所以这个地方,无形中成为了江湖人私斗的公开场合了。

  今天的局面很微妙,四周站了四堆人,天风堡那边的人一堆,是最多的,里里外外好几层,连墙头上都坐满了,相对的一边是守着中立的两不帮,人数也不少。

  最少的一边是哈元甲带了四大金刚,飞云岛少主带三铁卫,他们都现出了本来面目,各据一头,却互不开口说话。夹在他们中间则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赵振纲,带着局子里的十几个镖头。

  这三起人最少,是明显地站在司马青与上官红这一边的,人数虽少,但飞云岛与哈家堡的名头很响亮,而镇远镖局是北京第一家,气势上并不弱。

  最乱的一边是些来凑热闹,看打架的闲人,形形色色,什么样儿都有,司马青却认得不少,那都是由江南赶来为他助拳的朋友以及空空门中弟子,个个名不见经传,但每个人都有一身巧妙功夫与绝技。

  铁钵和尚打扮得怪里怪气,光着头,手里托着那口大铁钵,身上披着那件破袈裟,脚上却穿了一双新靴子,僧袍里面穿了条新绸裤子,说不上像什么。

  他的神情很不安,眼睛一直瞟向那一堆无名市井隐侠,这里面有他不少的朋友,他希望争取到一点同情与谅解,可是他显然地失望了,人堆里不少向他骂山门的。

  有人骂他不伦不类,有坏佛门清规,一定是个酒肉和尚;有人骂他出了家还要约人打架,绝不是个好东西;有的更绝,说他既做了和尚,却又穿绸裤子,一定是赌输了钱,把裤子给押掉了,不知道从那个偷和尚的骚婊子那儿借了条花裤子来丢人现眼。

  这些人藉藉无名,穿着平常,一付市井贩夫走卒状,谈吐粗鄙,看不出有一点高人的样子,但是损起人来,却尖酸刻薄到了家,骂得铁钵和尚低下了头,不敢作声,也引起了听的人哄然大笑。

  但奇怪的是铁钵和尚默默受了,他身后那些属于天风堡门下的人,也都个个不声不响,恍如未闻。

  虽然那些开口骂街的人把他们和在铁钵和尚一块儿损了,他们也听如未闻,不予理睬。

  司马青却为这个现象皱上了眉头,心里很不安,这些朋友的盛情他很感激,他们是怕自己吃亏,故意在惹是生非,想把局面搅乱,好搅散那一战,要不就是把铁钵和尚骂火了,先干了起来。

  铁钵和尚内疚于心,这些骂人的有些是他的知己好友,他只有听的份儿,可是那些天风堡的党翼却不认识这些人是何方神圣,没理由受这个的,而他们居然也忍住了,显见得是有人指示过了。

  那个指示的人,显然地已经摸清了这些人的底细,是以才忍气吞声,不敢多惹是非,以激众怒。

  这不是表示他们有涵养,在天风堡所属的人,都是些心胸狭隘之徒,他们不会容忍这口气的,指示者一定答应了他们另谋报复的途径,这是相当可怕的,那些人所用的方法,一定是很阴刁毒辣的方法。

  司马青觉得必须要设法提醒他们一声,但是想了一想,又忍住了。他深深了解这些朋友,虽然藉藉无名,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而且还有一付臭脾气,越扶越醉,越碰越硬,提醒他们一声,他们会闹得更起劲。

  因此最好的办法只有暂不理会,也装作没在意的样子,暗中设法化解了。于是他信步入场,一下大嘈杂都静了下来。

  司马青淡淡地道:“有请铁钵大师一会。”

  铁钵和尚满心不情愿地走了出来,躬身施礼道:“柳无非在此应命。”

  “大和尚不要说应命,这次挑战是你先发起的。”

  “贫僧无状,受尊夫人濯足之恩,已自泥淖中拔足而出,还俗了愿,此战本已可免,是施主又要坚持的。”

  “不错!你以为还俗叫柳无非就可以不还债了?”

  “铁钵和尚欠的债,与柳无非无关。”

  “笑话,你怎么想得出这个妙法子的,就算对方被你混赖过去了,你也对不起传你道业的无名上人,他一生慈悲济世渡人,只收了一个传人,却是个赖债的和尚。”

  柳无非低下了头,司马青庄容道:“事有该为与不该为,你连这点都弄不清楚,还充什么好汉英雄,夸什么气节傲骨,所以,我要你别还俗,恢复铁钵和尚的身份,把人间的债务了清,才谈还俗的事。”

  “施主,要还清债必须要施主的人头。”

  “头颅在此,你得有本事拿了去。”

  柳无非痛苦地道:“施主,你何苦一定要叫贫僧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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