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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声若洪钟,震得二人耳壳直响,上官红仓惶跃开,伸手拔剑,但司马青却很稳,徐徐转身,看见一个黑眫和尚,手托铁钵,挺着一个大肚子,浓眉粗眼,慢慢地向前踱来,司马青淡然道:“大和尚有何见教?”

  僧人哈哈大笑道:“和尚听说此地住了一对绝代天骄,特来拜候。”

  司马青一笑道:“此乃我夫妇二人的私室,出家人不该前来。”

  僧人大笑道:“和尚也是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和尚曾经发誓,要见到一个绝世美人才肯还俗,怎奈寻访多年,始终未曾见到一个人间绝色,久闻上官女侠乃武林第一美人,故而特来要求布施,一结善缘。”

  司马青笑道:“这就是拙荆上官红,和尚见到了,觉得如何?”

  僧人笑道:“果然人间绝色,和尚虽觉仍有美中不足,但是人间再无美女,也可差强人意了,但不知施主可肯慈悲一二,助小僧还俗?”

  司马青道:“和尚,你当真看准了,拙荆可以帮助你还俗?”

  “是的,和尚虽然觉得略有瑕疵,比如说下巴稍尖了一点,眼睛太凶而带煞气,但是和尚还俗心切,只好将就了。”

  司马青笑道:“好,红红,这个和尚人虽无礼,但是眼光还不错,我认为你已经十全十美了,他居然还能找出你两处缺点,咱们就布施他一下吧,他叫铁钵和尚,还有点名气。”

  上官红却叫了起来:“什么,铁钵和街,江湖上闻名的凶僧!”

  铁钵和尚大笑道:“不错,和尚是声名狼藉的大凶僧,今日前来,向女菩萨化一番善缘,请代和尚洗洗这双泥脚。”

  说着就地一坐,把铁钵往面前一放,缸里有着半盆清水,然后把一双泥脚往旁边一放。

  铁钵和尚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因为他喜欢杀人,而且杀得很多,他杀人全凭高兴,不论善恶,不分男女老幼,凡是他看中了,认为该杀的,他绝不放过。

  不过他的武功也很高,被他杀死的人中,有些是极具名望的武林名师,但也有不会武功的女人与小孩,因此才被人目为凶僧。

  他的兵器就是这口铁钵,而被他杀死的人却妙得很,不是身首异处,就是拦腰断成两截,要不然就把人从头到历,活劈成两片,断处如经利刃所削,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甩铁钵造成那个结果的。

  有人亲眼看过他杀人,没有用别的兵器,铁钵出手,从对方的身边擦过,即已尸断两截。

  因此,铁钵和尚杀人的方法,就成了江湖上的一个谜。而铁钵和尚的人也像个谜。

  没有人见到他,他突如其来的出现,杀过人之后,有人追踪他,但是一眨眼,他又突如其然地消失了。

  这份形相,再加上他手中的铁钵,应该是很好认的,但是从没有人能摸准他的下落。

  存心找他找不到,但他要找的人也跑不掉。

  上官红没想到这个谜样的人物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看他的样子,竟是在等着自己去替他洗脚。

  照上官红平时的脾气,早就拔出剑来跟对方拚命了,但是这两天跟司马青相处,她已学得温柔多了。

  所以她看看那双泥脚,又看看司马青,但司马青却可恶地别过脸去,不给她任何一点暗示。

  上官红只有皱皱眉头道:“青哥,我当真要替他洗脚?”

  司马青道:“当然不是非洗不可,不过这和尚法眼很高,肯让人替他洗脚的并不多。”

  铁钵和尚笑道:“岂只不多,而且少得可怜,连尊夫人算上,也不过才三个人而已。”

  上官红不禁好奇地问道:“以前那两个是什么人?”

  “一个是位得道的高僧,他立志要渡化洒家,叫酒家放下屠刀不再杀人,跟洒家对谈了三天的道理,叫酒家立即戒杀。”

  上官红道:“那你一定答应了?”

  铁钵和尚哈哈大笑道:“那是五年前的事,在这五年中,洒家又杀了不少的人,可知他答应了没有。”

  上官红不禁怔道:“他既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又立志要渡化你向善,这点事他难道不肯做吗?”

  铁钵和尚笑道:“他生性爱洁,嫌洒家的那钵水太脏。”

  “岂有此理。那有这种事的心。”

  铁钵和尚一笑道:“洒家所取的水的确太脏,那是一个妇人临盆分娩后洗濯身上血污的残水,触鼻一股腥臭,洒家捧了进来时,他已呕吐了两次,最后酒家要他洗脚,他说什么也不肯,更说出家人最忌此类血污,他已修成正果,一着污秽,前功尽弃,不愿坏了道基。”

  上官红叹了一声道:“这位高僧参的是野狐禅,已经入了魔道,怎么还能称为得道之士呢!出家人四大皆空,百无禁忌,眼中着相,便是未悟,何况妇人生育所流之血乃自然之现象,说它脏可以,说沾上了就坏了道基,则是走火入魔了,因为这些血污乃母体孕育子女辛劳的表征,乃极为神圣之证物,童儿无知,不知母者生育之苦,成人观之,始知呱呱堕地时,母难之艰辛而体亲恩之深,何污之有。”

  铁钵和尚大笑道:“高论,高论!和尚说给十个人听过,那十个人有九个认为洒家太过份而强人所难,因为那般出家人是最忌血房,有一个人则认为那老和尚心口不一,既然立志渡人,就应该不顾一切,舍己而耘人,他却把自己的道基看得太重,可见他以前所做善事,只是为了积满功德,而成正果,皆在修己,非为渡人济世,不过这十个人都认为洒家杀了那老和尚不当。”

  上官红愣然问道:“上人杀了那个和尚?”

  “不错,难道他不该杀?”

  上官红笑笑道:“这一点我暂时不予置论,我倒想问问第二个人是谁。”

  铁钵和尚:“是一个名妓,洒家许她百金为酬,叫她洗脚,她嫌脏不肯,洒家增至万金时,她终于动心而肯了,所以洒家在她洗过脚后杀了她,遗下万金作为她的修缮庐墓之费。

  上官女侠认为这人该不该杀?”

  上官红道:“这个妓女倒是不该杀。”

  “为什么?洒家最痛恨心口不一的人,百金数她嫌脏,万金之数她就不嫌了,可见她是嫌钱少而不是嫌脏。”

  上官红笑道:“她身在青楼,原是为待价而沽,既为名妓,身价自然要高一点,上人出的价不够高。”

  铁钵和尚瞪起大眼道:“她陪人一夕缠头之数,也不过是十金而已,百金怎么还嫌少了。”

  上官红笑笑道:“这价格是她自己订的,她认为替上人洗这双泥脚必须要万金之数,正如她夜渡之资为十金,如果有人以一金求欢,她不肯答应的道理相同,代价不足,交易不足,这是很合理的事呀。”

  铁钵和尚拍了他的光头道:“不错,洒家是杀得鲁莽一点,不过洒家一听她为万金而易志,已经一肚子火,那里还有精神去问其他了。”

  上官红道:“上人承认杀错了?”

  铁钵和尚点了点头道:“现在洒家只好承认错了,不过洒家也没认为错到那里,那个婆娘若论人品材貌,似乎并不比上官女侠差到那里去,叫万人迷,也确有那么一点颠倒众生的本事,却有辜负了一付好容貌,唯利是图,眼睛里只看到黄金,全无一点骨气,贪而无餍,如此贱妇就该杀。”

  上官红笑道:“上人虽然为人目为凶僧,但据我看来,上人并非滥杀无辜之徒,每次杀人都有理由的。”

  “当然,像那个和尚,打着济世渡人的幌子,自称活佛临凡,巧言善辩,论歪理是有两下子,洒家一向愚笨,被他竟说动了,幸好最后难了他一难,才把那个混球秃厮的虚伪面目揭开了,连他自己都是个浑蛋,居然还敢说渡人,那不是害人吗?所以洒家有杀他的理由,和上官女侠一样,杀他的动机则是不让他害人。”

  上官红笑道:“那个老和尚倒也罢了,至于那名妓万人迷,上人既然认为自己杀错了,内心有何感觉呢?”

  “屁的感觉,人那有不犯错的,错了要改就行了,洒家如果为了那个贱货而去偿命,岂非太冤枉了。”

  上官红淡淡地笑道:“上人既然宽予原谅自己,为什么不能原谅别人呢?”

  铁钵和尚哈哈大笑道:“上官女侠果然厉害,居然把洒家给逼住了,看来洒家是要破次例,把真正的原因说给你听了。”

  “上人杀人难道还有几种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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