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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两年,上天没创造奇迹,却制造出一出悲剧,而这出悲剧,却促成他们再度的相逢。

  以一手无敌的回风舞柳剑法,领袖北五省武林近三十年的上官嵩,在五十五岁的壮年,忽然以暴病疾卒。

  上官嵩的死,自然不像黑道人物那样可以奢简由之。一方武林盟主,他的丧事自然也不能草草了事,从三朝开始,一直到终七前这段日子里,南宫的嵩云别庄都设下了灵堂,钟鼓之声不绝,四班僧尼道士,日夜不停地做法事,以供远远近近前来致祭的武林人士上香致哀。

  整个嵩云别庄的几百名人手全部都在忙得团团转,接待各方的武林同道,还是感到人手不足。幸好过了头七后,上官嵩的内兄卫天风把滦州天风山庄的人手搬了一大部份过来,才使他们松了口气,可以换班休息了。

  卫天风既是上官嵩的妻舅,又是北地坐第二把交椅的武林大豪,他在嵩云别庄,自然可以当大半个家,而上官嵩的声势虽盛,人丁却少得可怜,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上官红,再者就是续弦了五年的未亡人卫彩云了。

  卫彩云撑了几天,心力交疲,兄长一到,她就把款待宾客的责任整个地交给卫天风,除了特别重要够身份的客人,她才自己出来答个礼,此外就由她的内侄卫铁民来代表了。

  卫天风是内兄,腰间系了条白带子,就算是服丧,不过他表现得很够意思,叫他的儿子披重孝,顶粗麻来代尽孝子之责,所以在同道间,获得了很好的口碑。

  南边来的宾客到得较迟,讣闻送到南边,再快马赶来,多半已经在一个月之后,而北地群豪,来了也没有走,大家都有一个借口要为上官嵩执绋送葬,看着死者人土为安以表敬意。

  够身份够交情的,被招待在宾舍中,身份较低或者交情泛泛者,则住在南宫的城里客栈中,实在住不下的,就借居在民宅内,把一个南宫县城挤得满满的。

  平时并不太热闹的南宫县城,街上、集镇上,甚至于靠近的几个乡镇,满眼都是挂刀佩剑的江湖朋友。

  嵩云别庄够气魄,早就放出了一句话,在大殡之前的这段日子里,不管是酒馆客栈,只要是住进去的武林朋友,不必花费一文钱,概由嵩云别庄统筹结算了。就是借住的民家,也得到了通知,一应款待开销,都不准向客人收一文经费,悉由嵩云别庄支付。

  鸡鸭鱼肉猪羊菜蔬,每天从四城成车的往城里送,这是武林一次别开生面,从所未有的大手笔,也只有领袖群伦的嵩云别庄,才有这份豪举。

  不过有人私下结算了一下,嵩云别庄举办这次大丧,不但不会亏蚀,还着实大有进益。

  因为够资格收到嵩云别庄一份讣闻的,多半是有头有脸的武林人士,致送的奠仪没有一个是寒酸的,黄金、明珠,车载斗量,帐房上的礼簿用完了一本又一本,每一笔都是千金之数。

  当然,这些武林人士居然不离去的目的,一半是为向上官嵩先致敬意,另一半则是在等着看一件新闻。

  上官红在杭州飞来峰松阳观中清道人的丧事中跟司马青闹翻的事,早已传遍了武林。

  上官红所发亲死不服丧的豪语也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他们都没看见上官红,问起嵩云别庄里的人,前几天说是上官红外出未归,这倒是可能的,因为上官红的鲜衣白马,走到那儿都很抢眼。

  上官嵩未死前,没人看见她回家,死讯传出后,也一直没看见她,想必是在那儿还没听见噩耗!

  上官红什么时候回来,成了每个人最关心的话题;差不多每天都有人问起。

  六七过后,南宫城聚集的人更多了,嵩云别庄的人传出了一句话:“小姐回来了,悲伤过度,一回家就躺下了,所以没有出来谢客。”

  “什么时候回来的?从那儿回来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但没人好意思问,对上官红不出来谢客,每个人都很谅解。

  因为她对司马青所发诺言不能推翻,但是严父之丧,真要以那一身鲜红的衣服出来周旋宾客,实在也说不过去。

  大家都耐心地等着,在上官嵩大殡落葬的那天,她一定要出来的,那怕是病得快死了,也得抬出来,这是身为人子的必尽礼数。

  也许嵩云别庄乃是借用病重的理由推托不让她出来,但司马青来吊唁时,她该怎么办呢?

  了解上官红脾气的人知道,上官红不会输这口气,那怕有人用刀剑拦着她,她也非出来不可。

  “她是否不肯易服呢?”

  这正是每个人最感兴趣的一件事,留着不走,也是要看看这件事情的演变了。

  因此大家又关心的是司马青会不会来了?

  有些老成持重的人则抱着另一种心情,他们希望司马青不要来,免得使上官红为难。

  他们不希望使这件意气之争,变成武林中的一件憾事。

  上官嵩的女儿说话要算话。

  但上官嵩的女儿做事也不能越礼招致物议。

  司马青不来,上官红就不必出面,这是最好的结局,这批人以明月山庄赵明月为首,他们住在南宫的城里,每天轮流守在路上,以便看见司马青时劝他回头。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等的人始终没等到司马青,存心看热闹的人很失望,这些人却舒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终七的那一天,也就是上官嵩的大殡之期,所有的人都又聚到嵩云别庄,那些看热闹的很失望,因为司马青还是没有来,吉时将届,他们才意兴阑珊地涌向了嵩云别庄,等了这么多天,多少总得尽这最后一点心。

  和尚高声在念绖经,道士们穿着锦绣的法衣,敲着法器,新寡的卫彩云素服白袍,素帕包头。睑色冷漠,没有一丝表情,也看不出悲哀。

  卫铁民虽然蓑帽经服,手中执着哭丧棒,可是脸上也没有什么悲色,这两个重服服丧的人似乎都挤不出一点眼泪,倒是旧日上官嵩的那些部属们个个脸色沉重,眼睛红肿,似乎只有他们才为故主的死亡感到悲哀。

  因为这是暑伏天,棺盖早就封好了,召魂的道士已经念完了最后的一句经咒,抬棺材的杠夫们也都准备好要行动了,执事者捧着一束燃香,分给凉棚中上千的吊唁者,由卫天风率着待行最后一次的公祭。

  就在这时候,一条青色的人影施施然地来了,司礼生嘹亮的声音喊道:“杭州飞来峰松阳门下长老司马青大侠致唁!”

  这一声使得千百人的心为之一震,司马青终于来了,在最后的节骨眼儿上来了。

  松阳一派自清道人升霞后,由松月道士接掌门户,司马青是他的师弟,地位也晋升为长老了。

  但使人震动的不是他的地位,而是这个名字,以及他在这次葬礼中的戏剧性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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