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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六


  韦光苦笑一下道:“还是我们昨天说的那句话,一年之后,我若不死,必定再来找你,那时……”

  小红跳起来道:“什么?你还要把我放在这里等一年!”

  韦光皱着眉柔声道:“小红,不是我要离开你,你要明白我将去从事一项最危险的任务,我将要面对这世上最凶顽的敌人,你跟着不但没好处,反而要我分心来保护你。”

  小红摇头道:“我不要你保护!”

  韦光继续解释道:“你也许愿意为我而死,那是你对我的心,可是我却不愿你受到任何危险,这是我对你的心,你……你肯成全我吗?”

  小红哭了起来,大声道:“不行!要我在这个鬼地方住下去,我宁可死了!我只要一想到那老奴才就恨不得拿刀子杀了自己,你要我伴着他的鬼魂,一个人在这儿守一年……而且,你也许永远回不来了,我就要守一辈子……”

  韦光皱眉头道:“小红,昨天我们已经讲好了!”

  小红跳着脚叫道:“那是昨天!今天与昨天差别太大了,尤其是发生了今天这种事,我说什么也不会等在这儿了!”

  韦光也为难了,小红的话很有道理,经过采薇翁这件事变之后,再把她孤零零地扔在这儿的确是一件残忍的事,可是带她同行又太危险了。

  穷和尚一直闭眼不开口,看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哈哈一笑道:“公子爷,你假若马上肯服下圣王丹的话,小红姑娘的确不宜同行,假若你还想留下这身毒以图成事,却非带着她不可!”

  韦光一愕道:“此话怎么说呢?”

  穷和尚微笑道:“你这一身毒随时都需要补充原料,才能维持足够的功力,采薇翁死了,这件事除了小红姑娘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具备那些知识。以和尚的看法,你不但要带着她,而且旦夕都不能离开她。”

  韦光张大了嘴,只有瞪眼的份儿,小红却乐得直蹦直跳,拉住穷和尚的衣袖,高声欢叫道:“大师父,您真好!我不知该怎么谢你呢……”

  哗啦一响,穷和尚的袈裟本已破敝不堪,经她这么一拉,立刻一只袖管分了家,露出了泥垢满布的光膀子,穷和尚咧嘴的苦笑道:“好姑娘,你别报答了,再报答下去,和尚可真是两袖清风了!”

  韦光被逗得哈哈大笑,小红飞红了脸连连道歉:“对不起!大师父!我马上给你缝上去,再不然给你做件新的!”

  穷和尚摇头晃脑地道:“不敢当!不敢当!和尚这一袭破衣,随身教历寒暑,冬作温衾夏为帐,夏天温暖冬天凉,生时蔽体,死后殉葬,既不必补了,也不需换了!一袖晃当,一臂光光,随着它去吧!倒是你那猴儿酒,不妨给和尚带两葫芦,随时给和尚润润枯肠!”

  一把火焚了草堂。

  一杯土掩盖了深洞,耿小红找到了两具白骨,却不知哪一具是她祖父,哪一具是她父亲,只得把他们埋在一起。

  除了一个姓氏之外,她也不知道他们的名讳,一切的秘密,一切的仇恨,都随着采薇翁罪恶的躯体长埋在地下了。

  韦光用手指替她刻了一方石碑。

  “隐士耿氏父子之墓!”

  三个人就毫无依恋地向海边进发,只有小红豢养的那群猴子,依依挥手相送。

  韦光背着一个布包,那里面装着采蔽翁精心研制的许多珍贵药散,包括着圣王丹,黎犀角,以及他们自己携来的明母丹。

  小红提着一个竹筐,里面满是些毒蛇,那是韦光生命与力量的泉源。

  穷和尚则背着个大葫芦,装满了猴儿酒。

  大家都满载而归,连心情都满满的。

  韦光载的是感慨。

  穷和尚载的是惆怅。

  只有小红载的是生命的喜悦与爱情的希望。

  狄一帆的船果然还在岸边等着,霹雳湾是个很狭窄的海港,因此他的船在风雨之后依然毫无所损。

  小红见了他仍不无悻悻之感,他倒像是十分仟悔,恭敬地将他们接上船后,立刻吩咐水手们启碇开航。

  韦光对他十分诚恳,不但把岛上发生的事全告诉了他,也送了他许多珍奇药材,这些药材不能恢复他的武功,却可以使他安安静静的以终天年。

  这海盗头子也贡献出他渊博的知识,告诉他们那些异宝用途。

  圣王丹不必说了,黎犀角不但可祛百毒,而且可以分水,明视,凝气定神,在修练上乘武功时,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助剂。

  明母丹不仅可以光烛九幽,更因为其性属极阴,以之合药,可以练成许多非常阴毒的功夫,怀之在身,也可以克制对方各种阴柔的功夫。

  韦光骤拥许多异宝,却完全不介意,因为这些东西对他都没有多大用处,他也不想用它们。

  舟抵南粤,他们才知道江湖上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大事对韦光来说,尤其有着切身的关系。

  这件大事不但震动了江湖,而且也使武林久蛰的人心为之一振。

  几年来大家都屈惧于至尊教淫威之下,仰承他们的鼻息苟且偷生,至尊教中三处分坛中仅南边分坛,自坛主柳大木死后,由宇文琮代摄,行为稍微端正一点,其他北路的端木方与中区的蜉蝣生都是残虐不仁、丧心病狂之徒,至尊教主秦无极尤其令众人谈之色变。

  现在突然在天龙派旧址的幽灵谷中,兴起了一股代表正义的势力,举起了讨逆的义旗,公然与至尊教作对。

  这一股义旅没有正式的组织,却发出通告,欢迎所有与至尊教作对的人前去加盟,而其率先倡导的人,赫然正是名动四海的太阳神韦明远与梵净山主杜素琼。

  韦明远与杜素琼!

  这两个人在武林中的声望是众所周知的,不仅是因为他们许多罂奇磊落的行迹,也由于他们俩那一段可歌可泣至死不渝的爱情。

  杜素琼死而复生,伴随韦明远同入广成子陵穴的事大家还多少有些耳闻,可是他们一去即杏无音讯,而就在大家几乎忘怀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像谜一般的出现了。

  至尊教对这件事起先是保持着缄默,可是敏感的江湖人知道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因此从韦明远等人复起的消息传出后,大家纷纷地向着那儿进发。

  有人是真正去接受韦明远的号召,也有些人抱着观望的态度,准备先看看热闹再见机行事。

  幽灵谷早已更名为天龙谷,也曾经作为天龙派的总坛,天龙派掌门人韦明远解散了帮派之后,还留下那些建设。

  至尊教也许是自大,也许还念及一点武林旧谊了对那个地方不但未加摧毁,甚至还列为禁区,不准闲人等前去占据。

  谁知韦明远在潜隐一阵之后,居然又利用了这地方重举义旗。

  谷中植起一株大纛,锦旗上绣着“荡邪”两个大字。

  “欲荡者何人?邪者何人?”

  每一个人心中都很明白。

  韦明远广开谷中精舍,招待一切来投奔的人。

  他与杜素琼都已是华发苍颜,不复当年翩翩神采,绝世姿容,可是在平易近人的神态中犹有一种慑人的风仪。

  住在谷中的人怀着好奇,也怀着懔惧。

  他们看不出韦明远凭仗着什么力量,敢公然与至尊教作对。

  他们也慎惧着万一至尊教来袭时,韦明远会采取什么方法去抵御。

  所以大家都在紧张中过着日子。

  有一个早上,韦明远与杜素琼并肩远眺,他们感情仍是那般融洽,虽然整日聚首,却很少交谈,也无须交谈,因为在他们之间,心灵相系,已无须相烦言语交换心声了。

  在他们身后则是神态肃穆的庄宁与另一个破袖百结的老年僧人。

  庄宁虽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轰动的作为,可是他儿子庄泉与黄英大闹京师,使得更名韩芝佑的韦纪湄重入江湖,进而引出公主宇文瑶放弃富贵,痴心追随的故事,众人对他还有个印象。

  至于那个老和尚却从未为人知,大家只晓得他叫百绝,正因为韦明远对他很尊敬,大家也跟着对他很客气。

  百绝却行止疯傻,全无出家人的样子,每日纵情酒肉,嘻笑诙谐,出语令人喷饭,所以人缘也不错。

  四人默然仁立良久,庄宁轻叹一声。“韦兄,我们在这儿大张旗号,已经有一个月了,怎么至尊教那边全无动静呢?”

  韦明远回头微笑道:“庄兄不必心急,据兄弟揣测,他们马上就会有行动了,目前隐忍不发,很可能对我们的内情还不大清楚。”

  庄宁摇头不以为然地道:“以秦无极的居心行事而论,他不像是个慎重的人。”

  韦明远仍是肯定笑道:“那是从前,现在他身为一派之家,做事不得不求耳万全,我们这几个人到底在江湖上还有点分量,他要是不摸清楚,不会鲁莽从事的。”

  庄宁挽首深思片刻才道:“他要是真来了,我们的纸老虎不是马上就要戳穿了?”

  韦明远放声大笑道:“兄弟不是早就对庄兄说明白了吗,兄弟此举并不想真能铲除此獠,只是告诉他世上还有许多不怕他的人,叫他稍抑凶焰……”

  庄宁苦笑道:“韦大侠与杜山主很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偕隐此生,何苦要自寻烦恼呢……”

  韦明远哈哈一笑,扶着杜素琼的肩膀道:“我们若是不会这身武功,当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定然会像庄兄所云,默默以终,可是我们既不幸身为江湖人,便只合江湖以老……”

  杜素琼也接着道:“不错!明远跟我都是一大把年纪了,世上的酸甜苦辣差不多也尝遍了,正因为来日无多,所以才想在垂死之年,再做一点事情,纵然是力量有限,与事无补,但至少也给后辈江湖人立一个模范,而且我们还有一个用意……”

  庄宁微愕道:“二位还有什么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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