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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三


  “格!格!……”

  这是指骨折断声,李正的双手全插在赵大的穴道上,可是这莽人一身皮肉仿佛铜浇铁铸,丝毫不受损伤。

  李正痛叫一声,当场坐在地下,赵大的双手仍捧住他的金瓜锤叫道:“小子!你真不要脸,要不是老子爱惜你一表人才,定然一锤打碎你的脑袋。”

  李正痛得直哼,傅一飞却变色道:“笨牛!你究竟练的什么功夫?连插穴的重手法都伤不了你。”

  赵大高声大笑道:“老子练的童子功,生平不近女色,全身根本就没有穴道,你从何插起。”

  坐在地下的李正忽然如疯了一般,猛地挺身朝赵大的胯下撞去,势头极凶,杜素琼连忙同声招呼道:“赵大!注意!”

  赵大在慌忙中单掌劈下,匍的一声,连李正头上的钢盔都击凹了,整个陷入脑中,手脚伸了几伸,即告死去。

  傅一飞怒声道:“好!又是一条命!莽牛!你记住了。”

  赵大急声道:“是他自己找死的,怎么能怨我。”

  傅一飞愤极长笑:“当然不怨你,等下你也别怨我。”

  语声中脚步慢慢朝赵大移动,他眼中精光暴涨,神态极是怖人,连赵大那等勇猛的汉子也不禁退了一步。

  商琴也跨前一步道:“傅兄何必亲自出手,交给老朽吧。”

  傅—飞回头道:“这莽牛练的混元气功,想不到梵净山还有能人。”

  商琴晒然一笑道:“老朽知道,混元气功再强,总强不过一阳指法。”

  傅—飞冷笑道:“那就由商老代劳吧。这家伙连伤我们三名好手,商老可别让他死得太痛快。”

  商琴点头道:“老朽理会得,少时我要他尝尝万蚁钻心的痛苦。”

  赵大怒叫道:“老杀手!你别吹牛,老子全身连刀都斫不进,看你那蚂蚁如何钻法。”

  商琴阴恻恻地一笑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脚步乍移,杜素琼已飘然而出。拦在前面道:“台端以雪山四皓的身份,居然对敝山的下人出手,敝山实在受宠若惊。”

  商琴抬头冷笑道:“山主想代劳他接一场吗?”

  杜素琼手按玉笛道:“不错。”

  商琴长笑如袅,嘎声道:“山主倒真会体惜下人,这一场由你接下也是一样。”

  赵大在背后道:“山主!您别管,我不信这老杀手真能把我怎么样?”

  杜素琼回头怒叱道:“你下去!打了三个脓包,你自以为了不起吗?”

  赵大不敢回嘴,怏怏地抬起斧头,跳下台去。韦明远正要举步,杜素琼已正容道:“明远!你别过来,今天我是以梵净山主身份应战,你代替不了。”

  韦明远脸有忧色,止步不动。商琴微笑道:“山主!我们这一场如何比法?”

  杜素琼抽出玉笛朗然道:“阁下以琴功,梵净山则用笛来对付你的琴音。”

  商琴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笑道:“好!好!久仰天魔引乃无敌神音,老夫这一张无弦琴倒是不敢妄自菲薄,看看能否与山主一较上下。”

  杜素琼比笛于口,傅一飞也不禁略有悸色,杜素琼见状微笑道:“台端不要紧张,我的笛曲已经略有修改,可以专对一人而发,台端大可放心站台上欣赏。”

  傅一飞脸色略一红,怒声道:“区区一曲笛子,我相信还受得了的,山主不妨连我也算在里面。”

  杜素琼脸泛异容道:“很好!台端这份勇气,实在值得钦佩。”

  傅一飞怒声道:“别废话了,你快开始吧!”

  杜素琼横笛于口,嘤然发出一声清音,非常清脆悦耳,台上几个人毫无感觉,横卧台侧的胡子玉却大叫一声,翻身滚落台下,七窍流血,腹腑破裂,死状奇惨。

  韦明远惊问道:“琼妹!你是做什么?”

  杜素琼放下玉笛道:“三十年我辗转江湖,从无宁日,全是这老狐狸一手造成,今天这批人也是他勾来的,我不愿意叫他趁心如意,他所以忍死须臾,就是想看我们伏死于此呢。”

  韦明远默然无语,望着台下胡子玉的尸体,不禁侧然。

  商琴想了一下,突地含笑道:“听山主口气,好像我们的这场比赛已经有了胜负。”

  杜素琼神色湛然地道:“天魔引为至杀神曲,你们绝非其敌。”

  商琴夷然地一笑道:“那山主何必要先杀胡子玉呢?”

  杜素琼顿了一顿才道:“言这无益,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吧。”

  说完举目望了韦明远一眼,然后引笛向口,笛声袅袅地传来。韦明远只觉得那曲调十分美妙,再看杜素琼的神态庄严,反之商琴与傅一飞却十分紧张,遂放下心来,安详地在一旁欣赏。

  商琴手抚木琴,在琴身上不住地扫动,虽然上面并无琴弦,可是仍弹得煞有介事。

  傅一飞起初还在默默地抵抗,未后似若不敌,抽出腰间的长剑,用手指弹着剑身,不住地发出龙吟之声。

  韦明远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心中在奇怪他们何以如此紧张。

  杜念远与韦纪湄在台下静静地听着,忽地杜念远轻叹一声,眸子中隐含泪珠,韦纪湄诧然地问道:“念远!你怎么了?”

  杜念远轻轻地道:“娘大概是完了……”

  韦纪湄不解地道:“她不是很好吗?倒是另外的两个家伙不大支持得住。”

  杜念远苦笑一下道:“你懂什么?我曾经看过天魔引上的曲谱……”

  韦纪湄道:“那我们快上去,而且趁此机会将那两个家伙解决算了。”

  杜念远晒道:“在那三种声音中的交抗下,你别想靠进半步。”

  韦纪湄急道:“那我们就坐视你母亲失败不成。”

  杜念远吁道:“人到不得己时,只得先顾及自己了,而且我们也帮不上忙,幸好经过母亲这一来,耗掉他们一半的功力,等下子我们省事多了。”

  韦纪湄愕然无语,台上的交战仿佛进入激烈的关头,商琴的双手如飞跳动,额上青筋突现,汗落如雨。

  傅一飞的长剑弹得铮铮不已,剑尖乱颤,划出一片光弧。

  突然声音中断了。

  四野变为异常的静寂。

  杜素琼软弱地站了起来,轻轻地道:“明远!过来抱着我。”

  韦明远不解何故,但是他在杜素琼的声音中听出一阵从所未有过的凄凉,立刻走过去,毫无避忌地将她拥入怀里。

  杜素琼柔声道:“天魔引太耗心力了,必需一个全无心肝的人,才能发挥它的全力,我心中充满了对你的感情,再加上生过念远,元气已伤……”

  韦明远觉得她的声音愈来愈弱,不觉惊叫道:“别管这些了,琼妹,你觉得怎么样了?”

  杜素琼用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很好,此生未证鸳鸯,来生愿共衾帐,那时我愿意做你最忠心的妻子。明远!谢谢你这一辈子对我的思情,和天下第一奇男子倾心相爱,我这一生太满足了。你多保重吧,我先走了……”

  韦明远只觉她的声息愈来愈微弱,同时勾在脖子上的手也渐渐地松了劲,等他连连叫着琼妹时,杜素琼已经无法回答他了。

  韦明远失神落魄地抱着杜素琼的躯体,站在台中央,简直无法相信这眼前的变故。

  她肌肤犹温,香泽犹存,雪肌花貌一点也没有改变,可是“她的生命己从躯壳中溜走,她的灵魂已在另一个世界里等待,等待他去共渡天长地久的岁月。

  傅一飞与商琴疲倦地挥抹额上的汗珠,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大为吃惊。

  商琴首先问道:“杜山主怎么了?”

  韦明远呆了半晌,才凄楚地回答道:“死了!天魔引太耗费精力了,她未能终曲……”

  商琴尊敬地道:“天魔引确为无敌神曲,杜山主若能终曲,我们必难生免……”

  韦明远泪流满面,托着杜素琼的尸身道:“二位若是有意寻我一搏,也请稍加等待,我要替她找个安静的地方………

  傅一飞恭敬地道:“韦大侠请吧,傅某本来就无意与大侠争雄,没有地方比梵净山更安静的了,韦大侠何不将山主送到那儿去。”

  韦明远对杜素琼抱得更紧了一点,喃喃自语道:“是的!那的确是个安静的地方……”

  说着慢慢踱向台边,忽然站住脚步,抽下社素琼的玉笛。

  傅一飞见状知意,立刻恭声道:“这枝玉笛留给山主殉葬吧,天魔引成广陵曲,此笛不应留人间,傅某回宫之时,自有办法交代,同时请代傅某向杜山主致无上敬意。”

  韦明远暗哑地道:“多谢傅兄了!”

  凄然地飘身下台,将杜素琼的躯体放进她坐来的宫辇里,然后他自己也坐在旁边,那四个推辇少女含着泪推动宫辇,辘辘地开始前进。

  赵大整个地呆了,双目圆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慎修上去拖着他,默默地跟在宫辇后面,齐朝山谷口外而去。

  韦纪湄含着眼泪要赶上去,杜念远一把拉住他道:“你干什么?这儿还有很多事呢?”

  韦纪湄回头道:“你母亲死了,你怎么不难过呢?’”

  枕念远道:“我伤心过了,在我跟你讲话的时候,我已为她掉过两滴泪。”

  韦纪湄抽了一口气道:“只有两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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