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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三


  战隐微笑道:“阁下剑道实不足取,狠是狠在你的指头上,何必还多此一举呢?”

  谷飞勃然大怒,挺剑就刺了过来,战隐哈哈一笑,迎着来剑平伸两指敲在剑叶上,将那柄长剑齐柄敲断。

  谷飞突然色变,一指猛伸,厉声道:“小子!给你厉害瞧瞧,杀。”

  战隐身形猛然一转,迅速无比地解下腰间凤翎,在空中抖了一下,一片金辉闪后,只听见“吱!”的一声厉叫,接着血雨横飞,落下两截拳头大的东西。

  谷飞脸色如土地站在一旁,愕然不知所云。

  战隐含笑地捡起那两截物件,略一省视,又掷回地下,对谷飞一竖拇指道:“阁下不愧号称兽神,居然连这种远古穷荒的异兽,也被你搜罗到了。”

  战隐用手一挥,龙强肩了一具红漆棺材上台,放下打开道:“阁下身材较长,此棺材乃夫人下令特制,专为阁下准备,棺中用安息香熏过,只要躺进去,合上盖子,半个时辰之后。自然魂归太虚。”

  谷飞哈哈一笑道:“夫人设想真周到,老夫的死时、死地、死法,她都在事先安排好了,老夫深谢关顾之情……”

  说完自动走到棺中坐下,然后向战隐道:“今日老夫自甘就死,但是在盖棺之前,老夫尚有一个要求?”

  战隐道:“你说吧!只要是能力所及,敝人无不答允!”

  谷飞闭目道:“老夫平生大仇,为阁下及韦明远,此生报仇无望,死后盼二位能将我的棺木抬下此台。”

  战隐微笑道:“我可以答应你,韦大侠仍天龙掌门,地位至尊……”

  韦明远飞身上台慨然道:“韦某并不比别人尊贵,我也可以答应你。”

  谷飞满足地一笑道:“老夫自知此生犯恶甚多,本不应善终,今日得如此归宿,足可告慰生平。”

  说完闭目含笑地躺了下去,龙强毫不犹疑地举起棺盖阎上,然后纵身畔取出预先带来的铁钉,一支支地在四角插好。

  这一幕生葬活人的动人把戏,到此算是完全结束。

  韦明远见状殊为不忍,可是谷飞实在是个该杀的人,他也不能讲什么,默然片刻,才对战隐道:“我们遂了他最后的心愿,替他把棺材抬下去吧。”

  战隐拉住他的衣服,轻轻地道:“爸爸!等一下。”

  韦明远奇道:“干什么!他总不能停枢于此。”

  战隐还没开口答话,那具棺材突然轰的一声,爆了开来。

  谷飞的四肢都炸断了,就剩中间一截躯体,仍在痛苦的扭动,片刻才叫出来道:“好!你们真狠……”

  韦明远亦悖然色变,怒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战隐含笑过去,在谷飞的胸前掏出另一只隐形鼠的尸身道:“谷飞一生从未做过一件光明正大之事,因此也很难令人相信他肯从容就死,这隐形鼠力足洞穿木石,我们在抬棺之时,他若猝然发难,我们只有步峨嵋诸人的后尘了,所以给了他一具火棺……”

  韦明远不禁摇头大急道:“江湖人心诡诈,实在可怕……”

  战隐微有一丝得色地道:“所以身在江湖,不能一味寻仁求义。”

  韦明远将脸一沉道:“你来教我怎样行走江湖了。”

  战隐立刻低下了头,轻轻地道:“孩儿不敢。”

  韦明远正色道:“江湖之所以奸风日长,就是因为大家都在勾心斗角,若每个人都以仁义行事,浩浩江湖就是朗朗乾坤。”

  战隐低声道:“您以仁义待人,人不以仁义对您,如谷飞之流,最后岂不是自己吃亏。”

  韦明远慨然道:“近二十年来,我遇见的人,尽是像谷飞这样的,然而以胸中赤诚对之,迄今并未受到陷害。”

  战隐语为之塞,韦明远等了一下,颜色略霁道:“不过这也难以怪你,你的天下是在心机中创出来的,你成功得太快,一心只计权势,因此你也无法领略我的心境……那炸药是预先准奋好的?”

  战隐道:“不!材料是现成的,直等他施用隐形鼠时,念远才决定装配布置。”

  韦明远一怔道:“那你的一切举措都是她临时预算的?”

  战隐道:“是的,而且事情的预料也完全如她所料。”

  韦明远一叹道:“这孩子太厉害。”

  此时谷飞只剩下呼气的份,可是那一对凶眼仍瞪得大大的,眼中充满仇意。

  战隐又对他高声道:“谷飞!拙荆方才曾劝你自己束手就毙,否则就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神骑旅中人言出必行,你仗着隐形鼠,妄图抵抗,违背了她的话,你怎想得善终,这不但是给你的警告,也是给天下企图与我们作对者的警告。”

  这番话说得音调铿锵,只是含义太以霸道,韦明远听得一皱眉头,战隐连忙对他道:“爸爸!不是我故说大话,这是为了省麻烦,您瞧不是有人被吓跑了吗?”

  韦明远抬头望去,只见天竺神僧法印与巧匠东方未明打座上悄悄地站起来,正拟向出口处退去,遂把冒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

  那二人走到谷口,忽然又站住脚步,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韦明远淡淡地一笑,不去注意他们,回头对战隐道:“把台上收拾一下吧,现在轮到我找正主儿了。”

  战隐用目光一示龙强,龙强立刻招呼人将谷飞支离破碎的尸体抬走了。

  韦明远在台上一抱拳道:“在下有请璇玑先生上官昆仲一会。”

  上官宇在座上站起来回了他一拱道:“我们的事不急,台端还有不少过节待了,敝兄弟还可以等一下。”

  韦明远微感意外道:“今日之会,原以贤昆仲为主。”

  上官字仍是推辞道:“敝兄弟与台端不过是意气用事,另外还有些朋友却是生死之约,事有轻重缓急,敝兄弟不敢掠人之美。”

  韦明远无可奈何,将眼望着台下,却不知找谁是好。

  禽神西门泰与蛊神祁三连坐在那儿,不作任何表示,法印与东方未明已走掉了。碎心人寒着脸端坐在一边,木中客却站了起来道:“既然上官先生兄弟不敢上台,只好由我来了。”

  此人吐句狂傲十分可厌,上官兄弟一笑不理,神情抑郁的上官珏却站了起来怒道:“喂!矮冬瓜!你讲话客气点,什么叫不敢?”

  木中客挤着眼睛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畏首缩尾,贪生怕死……”

  上官珏眉毛一挑,怒声道:“矮冬瓜!你在说谁?”

  木中客轻蔑地笑道:“当然是说那些自己不敢出头,却支使儿子出来充好汉的鼠辈。”

  上官珏双手一按桌面,整个人像一支急箭似地的射到台上,然后向木中客一点手,朗朗地道:“矮冬瓜!你上来,小爷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以后说话要小心些。”

  他上台的身法异常轻灵,倒使大家都感到惊异不止,尤其是在他身旁的韦明远,上官兄弟在三年前功夫并不怎么出色,这上官珏更不用说了,可是今日单凭上官珏上台时所露的一手,已足够挤身于名家之列。

  木中客也怔了一下,马上又发出一阵大笑道:“小子!滚下来吧,凭你也配和老夫叫阵,要是你爸爸或是你伯伯敢用这种态度说话,我立刻就要他们好看。”

  上官珏冷笑道:“矮冬瓜!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到底敢不敢上来?”

  木中客脸色一怔,觉得十分难堪,这句话本来是他讲上官兄弟的,现在反由一个后生对他提出来了,欲待上去吧,这场架实在打得不值得,要说不上去,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脸实在丢不起。

  一面在思索,脚却慢慢地朝台边移近。

  韦明远与木中客曾经对过一阵,知道他的功力比诸自己,有过之而无及,倒不禁有些替上官珏担心,忙对台下的上官宇招呼道:“上官兄!今日本来是我们的事,何必让小一辈夹在中间横生枝节。”

  上官宇这才慢慢站了起来,朝韦明远一拱手笑道:“本来敝兄弟心中,只有韦大侠一人可称对手,而且敝兄弟也深信韦大侠必能顺利地应付至最后一场,故而想暂时躲个懒,让韦大侠先行处理一些本身的恩怨,不想那仓夫出言无状,愚兄弟年纪大了,火气消除,可以视若无睹,听若无闻,舍侄血气方刚,难免忍受不住,韦大侠不妨由着他去,设若他胜得一两招,也好让那些狂妄无知的仓夫知道敝兄弟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设若他败了,年青人受挫折也是好的。”

  这番话说得轻松之至,韦明远倒觉得无话可说,另一旁的木中客却被他一连几个仓夫,骂得心头火起,厉声高叫道:“混账!鼠辈!你要是有种的就自己上台去,别叫小孩子替你送死。”

  上官宇轻轻一笑道:“老夫不想与无知匹夫一般见识。”

  台上的上官珏做声道:“矮冬瓜,你别吹牛,真到你胜了小爷时,我伯父绝不会令你失望,现在你还不够资格向他叫阵。”

  木中客气为之结,轻摇身子,已直拔上了擂台,而在他上擂台的同时,空中呼哨一声,一道黑影也飘然来到台上,落地之后,大家才看清是一个面目黑黑的少年人,形相十分丑恶!背后两臂上各绑着一枝羽毛制成的长翼!

  木中客微微一怔道:“奇儿!你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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