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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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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素琼将手一场,竟是白纸一张。 慎修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萧环道:“这意思很简单,他们请山主提出任何要求,他们俱都接受。” 慎修道:“这我就懂了,可是师妹那样回答又是何意呢?” 杜素琼微微有点发恼道:“我要他们自己去想想该做些什么?” 大家见杜素琼有些生气了,便都不开口,一起拨着马,向正北行去。 澄空身背重负,踏在雪上,也不过只有寸许深的足印。 沉默的行列在沉默中前进,久久都没有人作声,最后还是杜素琼自己想想笑了起来,由于她有了欢颜,其他人的情绪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萧环首先轻笑着道:“山主怎么又高兴起来了?” 杜素琼在微笑中叹息着道:“我是在笑自己,念远打出生起,我从未真正尽过一点母亲的责任去抚育她,现在却希冀她像个孝顺的女儿来对我,不是太愚蠢了一点吗?” 萧环稍微思索了一下才答道:“她自小聪慧过人,并不需要大多的照顾,而且她天性也不是那等凉薄,我想她目前所以要采这种态度,必有其深意。” 杜素琼轻轻笑道:“你别故意安慰我了,她的天性如何,你我都很清楚,除了乔妫那孩子,她对谁都没有真情的,不过你说她今日之举别有深意,倒是可以相信的。” 萧环又觉得没有话说了,倒是杜素琼仿佛已从烦恼中得了解脱,一路上意兴飞扬,对着浩瀚的雪原,发出由衷的赞叹。 神骑旅的安排果然很妥善,每当他们追巡不辨方向之际,必有四五劲骑,恭为前导,而且备有酒肴,只是他们除了指示方向之外,绝不语及其他的事务。 萧环不禁稍带感慨地道:“她不但聪慧绝世,还更兼干练过人,无怪能操纵这一支劲旅,在极短的时日中,崛起武林。” 杜素琼含笑道:“她以前常认为我治理梵净山全无纪律,现在自己可有机会发挥了!” 萧环道:“有以德约人者,有以律约人者;两者同样可以收效,然以我私心揣度,仍以帮主为上策。” 杜素琼不答话,策马紧行,因为前面已黑压压地隐现一排巨屋之影。 大家也知道四神帮的总坛快到了,心情跟着紧张起来,慎修拍马向前,与杜素琼并辔行走,萧环则自动地退到后面。 马行甚速,不一会儿,已至那排巨屋之前,大家才发现这排屋子造得很气派,屋外是一围木栅,屋皆背山而筑,连绵广阔,声势迫人。 马至栅门前,公冶勤己提足中气喊道:“梵净山杜山主,天龙左护法拜会。” 声调高昂,气势雄壮,语落未久,栅门敞开,并列出来五人。 胡子玉妙目儒衫,文抄侯与谷飞都是锦装,另有两个人却不相识。 公冶勤立刻低声地道:“那麻脸的是盅神祁三连,另外肩上停着鹰的,一定是禽神西门泰了!” 正说之间,那些人已来至跟前,胡子玉首先欠欠身子道:“朔风冻雪,能得杜山主仙驾与慎修道长驾临,实乃天大的幸事。” 杜素琼冷冷地道:“四神帮虽然新创,然而创帮之人,俱是名震一时的武林巨子,杜素琼一介女流,僻处荒山,怎敢不前来拜候一下,求各位今后多成全一点呢。” 胡子玉毫不为许,耸肩一笑道:“好说!好说!山主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一批败军之将,大家为了自全,才凑在一起,聊图保命而已。” 杜素琼刚又想开口,慎修已拦阻她道:“杜师妹!我们是依着江湖礼仪前来拜会的,何必一见面就跟主人斗口呢?” 杜素琼止口不言,胡子玉也脸红了一下道:“抱歉!抱歉!诸位千里而来,我们未能远迎,已是失礼之至,怎么可以让嘉宾久立风中呢!请!请!” 说着举手肃客,众人也不多言,一下了马,在他们虎视耽耽中,昂然而入。 胡子玉望着澄空,略感讶异道:“这位道长一向少见。” 澄空不作声,杜素琼代为答话道:“世上人大多了,哪能一一完全见过,反正等一下总会认识的。” 胡子玉不响了,大家缓步而入。 走进中央一所巨室之时,堂中盛宴罗列,显见得他们早已准备多时了。 杜素琼微微一笑道:“盛情可感。” 胡子王亦笑道:“各位入关之后,敝帮就想派人接引的,只是被神骑旅占了先,因此只好留至此刻才一尽东主之谊了。” 各自坐下后,胡子玉在主位上站起来道:“文帮主与谷帮主俱是各位旧识,因此我现在介绍……” 慎修一笑道:“祁帮主与西门帮主虽未晤面,一见自知,阁下也毋庸介绍了。” 胡子玉目注澄空道:“可是来宾中仍有老夫不认识的,故而想请教一下,以免失仪。” 澄空立刻自动站起来道:“贫道澄空,一向绝足江湖,只是家师兄澄心,昔年与檀越共处过一段时期,贫道就是仗着这一点渊源,腼颜前来一访。” 胡子玉哦了一声,面色转为开朗,安心地坐了下来,澄心昔年与他齐名,虽然也算不弱,可是铁扇赛诸葛知道自己近年来功力深进,对澄空已不甚注意了。 酒过数巡,席间四神帮中总是由胡子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只是阴沉沉地,气氛显得十分沉闷,等了一阵,慎修耐不住道:“吾等出来未久,在天龙分坛曾接到贵帮一封柬帖……” 胡子玉微讶道:“没有呀!四神帮虽派有捷足,然因为得知诸位以礼相访,敝帮深感荣幸,却并未投过什么柬帖。” 慎修脸色一变,掏出柬帖交过去,沉声道:“台端心计久著,怎会如此健忘?” 胡子玉接过柬帖与其他人一共观阅,脸上亦现出惊色道:“我等自组帮以后,未出关外一步,这封帖不是我们发的,而且老夫深感诡谋绝非成事之道,故而决心今后一切,莫不以光明出之……” 这番话倒将大家弄得莫名其妙,因为胡子玉的态度不像说谎,那么这封柬帖的来源实足耐人寻昧。 当下公冶勤又将那天晚间的情形说了一遍,胡子玉犹在沉吟,一旁的禽神西门泰首次开口道:“人体与禽类身体组织不同,藉臂力鼓翅飞行是绝不可能之事,本座毕生研究禽类,实在无法相信阁下之说。” 公冶勤微怒道:“这么说来,你是指我说谎了。” 西门泰毫不动火地道:“这倒不是,本座认为或许是阁下一时眼花未曾看清楚,再者那东西或许根本就是一头大禽。” 公冶勤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道:“世上有人形的巨禽吗?” 西门泰仍是很平静地道:“这很难说了,本座专攻禽鸟之学,熟知禽类四千余种,然而我所不知道的,尚不止此数。” 公冶勤无言可说,怔在一边。 麻脸微须的祁三连亦开口道:“本座亦有一点说明,那金线蛊果如帖上所说中人于无形,十分厉害,只是那蛊母珍贵异常,本座多年以来虽搜罗得两条,视同拱壁,怎会轻易使用,再说每蛊只能用于一人,天龙总坛人数逾千,哪里有这许多。” 这一来众人更糊涂,连杜素琼与萧环也不禁呆若木鸡,做声不得。 胡子玉思索了半天才劈口问道:“各位得到柬帖之后,可曾向总坛询问帖上之事是否属实?” 慎修一呆道:“没有,阁下向以狡谋成名,而且喜好夸示,因此我们信此事的可能,故以不去查究了。” 胡子玉一叹道:“诸位知我太深,这一回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萧环突然插口道:“我们也许知阁下很深,但是另有一人知道阁下更深。” 胡子玉微变色道:“谁?” 萧环道:“那个下帖子的人。” 胡子玉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那人不但知我若照,而且对各位也了解异常透彻,因此才开了诸位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萧环道:“你怎么知道他在开玩笑?” 胡子玉微笑道:“敝帮虽僻关外,然而对于关内各大宗派的动静却了若指掌,据我所知,天龙总坛直到此刻为止,仍是固若金汤,毫无变化。” 萧环紧着追问道:“我们接到柬帖之前一日,曾有人见到你与碎心人在当地出现。” 胡子玉嘿嘿干笑道:“老夫至今犹在寻找碎心人之下落,一直未获,至于老夫本人,则从未离此一步,恐怕是有人弄错了吧。” 萧环冷眼旁观,见谷飞与文抄侯等人的脸上微露一丝疑色,乃笑着道:“以阁下这份形状,举天之下亦找不到第二个,怎会看错呢?” 胡子玉神色如恒地笑道:“姑娘若不相信,可以问敝帮任何一人,老夫可曾离过半步。” 萧环目注他有顷,突然道:“阁下今日谈锋甚健,好像不似前些日子郁郁寡欢呢。” 胡子玉脸上肌肉一牵,朗声大笑道:“姑娘怎知我前些日子落落寡欢呢?” 萧环道:“我只是凭着猜测,正确与否则要问这些日子与你共处之人。” 胡子玉犹在干笑,文抄侯突地按桌而起立,厉声道:“胡老四!你说你到底在闹什么鬼?” 胡子玉诧声道:“文兄是什么意思?” 文抄侯冷笑一声道:“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老实说前些日子你一直讷讷装糊涂,就令我起疑,再由今天的事一对照,我发现你似乎瞒着我们一点事情。” 胡子玉仍是干笑道:“我不懂文兄的话。” 萧环又插口道:“胡老四!不必装糊涂了,假若四位帮主细心一点的话,必会发现这儿有个人的脸貌与你差不多,必要时可以让你分身外出。” 此言一出,四神帮中其他三人也明白了,一起目注胡子玉,眼中流露出凶光。 谷飞首先寒着喉咙道:“好哇!胡老四,我们因为义利相关,所以倚仗你为重镇,一切事情都由你调度,想不到你居然另有图谋,我问你,现在那龙九在什么地方?” 胡子玉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显然那个名叫龙九之人,必然长得与他颇为相似,更显然的是前一程日子,胡子玉的确不在此地,而由那个龙九乔装充数。 西门泰疾言厉色道:“胡子玉!我们处处地方都以诚对你,你怎可另藏居心……” 胡子玉显然已经身处四面楚歌之境,可是他不愧老谋深算,眼珠转了一转,乃又侃侃地言道:“各位且别急躁,可以听我一言?胡某确是有些事情瞒住大家,不过胡某的本意,还是为着大家好。’” 文抄侯冷冷地道:“胡老四少讲废话吧,你今天若不交代个清楚,就有你受的。” 胡子玉咳了一声,清清喉咙,然后才朝四下一望道:“谷兄!文兄!你二位的目的是要铲除韦明远,这与我的目的完全相同,至于西门与祁兄则是想要扬眉吐气一番,韦明远一日不除,二位也不能如愿,我们儿人所以能合在一起,也无非上列因素。” 四人闻言,颜色略霁,胡子玉乃又道:“合我们几人之力,单独对付一个韦明远是够了,可是他此刻身任天龙派掌门,辖下高才云集,比起来我们的力量似乎仍嫌不足,胡某不愿讲出来扫了各位的兴,但又不得不预作打算,所以我又找到一位异人。” 四人几乎同声地问道:“谁?” 胡子玉摇摇头道:“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此人的确是我们的一个好帮手。” 文抄侯道:“将他也请来好了,四神帮不在乎多一个人 胡子玉道:“此人脾气十分古怪,他不喜欢与人合作,甚至于连我与诸位合作他都不赞成,胡某不得已,只得借助替身,出去与他联络。” 谷飞冷哼一声道:“他看不上我们就算了,谁还希罕他不成?” 胡子玉瞟他一眼道:“谷兄别这么说,欲达目的不择手段,凡是一切与我有利之助力,皆不可放弃,才可增加成功的希望。” 西门泰一撇嘴道:“胡兄若是认为那个人比我们更能干,何不干脆离了此地,去与那人合伙。” 胡子玉微笑道:“各位之撮合乃是胡某之建议,胡某岂能半途退出。” 谷飞道:“那么柬帖之事,胡兄是知道的了。” 胡子玉道:“不错,投帖之人是他的门人。” 西门泰惊道:“他会飞?” 胡子玉道:“这是那位异人设计,乃是利用巨幅外皮制成衣服,着上后确能在空中来去自如,由此一端,即可见那位异人之能耐。” 西门泰默然沉思,文抄侯又追问道:“那你在柬帖上为何要借用四神帮的名义?” 胡子玉一笑道:“那位异人只愿斗韦明远一人,却又不肯找上门去,胡某只好出此下策,将韦明远激了出来……” 慎修蓦而警觉道:“那么天龙总坛也发生事情了。” 胡子玉阴阴地笑道:“不错!他们没有中蛊,可是却中了慢性的毒药。” 慎修厉声叱道:“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你更卑鄙的人。” 胡子玉嘿嘿干笑不答,萧环突然道:“你千方百计,不过是想激韦明远出头,可是韦明远现在在哪儿你可知道?” 胡子玉微怔了一下道:“这我的确不知道,我只晓得他随你们之后也离了天龙总坛,直到现在迄未见他的踪迹,不过我确信他在你们附近,只要……” 萧环道:“只要能把我们逼入绝境,不怕韦明远不出头是不是?” 胡子玉点头道:“姑娘心思不错,刚才你能揭穿我替身之秘,颇令老夫钦服。” 萧环轻轻一笑道:“那倒不算稀奇,我学会了梵音心功,任何人只要与我对上面,他的一切都无法逃过我的眼睛,我现在还可以告诉你,韦明远现在的确已来到此地,只要他高兴,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们身边。” 此言一出,四神帮中之人都立刻剑拔弩张,十分紧张,而适在此时,窗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那阵笑声在宏亮中含着豪壮,听过的人很明白,这是韦明远的笑声。 谷飞、文抄侯、胡子玉都悸然把手按腰间,西门泰微一抬手,他肩上那头巨鹰双翅一张,从窗中电射而出。 萧环微笑地道:“太阳神韦明远一代英杰,阁下光凭一头扁毛畜生就想对付他吗?” 西门泰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 萧环笑道:“我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你那头鹰吃了亏回来了。” 果然黄影一闪,那头巨鹰歇在窗栏上,羽毛零落,神情萎顿,好似受创颇重。 西门泰飞身离座,走至巨鹰之畔,略一省视,不禁凄然大呼道:“韦明远!你用什么手法伤了我的神禽?” 窗外寂无回音,萧环在座上神色自若地笑道:“当然是搜魂指。不过我师兄有好生之德,没有下重手,否则你这头扁毛畜生早就没命。” 西门泰气极无语,抬起那头巨鹰愤然回到座上。 杜素琼轻轻地扯了一下萧环的衣服,在她身畔小语道:“真的是他来了?” 萧环也低着嗓子道:“山主与师兄相知颇深,应该知道师兄的行止。” 杜素琼轻噫了一声道:“我正在奇怪呢,他不是这种人的,那么是谁?” 萧环道:“谁能更像他呢?” 杜素琼恍然大悟,微叹道:“我只听说那孩子很不错了,没想到他会如此了得?” 萧环继续低声道:“他现在的确不得了,刚才那头鹰,若是换了师兄,恐怕还不会那么轻松,无声无息地就令它铩羽而归。” 杜素琼正在沉吟时,胡子玉见她们谈话时神情很奇怪,不禁动口问道:“二位在商量些什么?” 萧环一笑道:“我们正在商量怎样才能令你拿出解药来。” 胡子玉一怔道:“解药不是在我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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