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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一


  这下子连萧环也沉默了。

  九月天气。

  炎暑初凉,金风送爽,这应该是最愉快的季节。

  可是在早寒的北国,苍凉的关外道上已扬起了风沙。

  仆仆的沙尘中,一匹骏骑上驮着一个神情憔悴的女孩子。

  鞍下的长剑不断地敲着脚蹬,丁丁声伴着得得的蹄声。

  骏马,秋风,古道。

  这应该是慷慨悲歌的侠士行藏,可是这个女孩子所表现的是多么不相称啊。

  当她行近一片野枣林时,突然林中宿鸟惊飞,驰出一队劲骑,将她围住了。

  女郎脸色微变,手按鞍旁长剑道:“你们要干什么?”

  劲骑中为首一人,中等身材,黑脸膛,一抱拳道:“姑娘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

  女郎仍是手不离剑,寒着声音道:“你们是谁?”

  那汉子朗然一笑道:“关外道上,能够列骑畅行的,并无第二家!”

  女郎这才释然地道:“原来列位是神骑旅的,请问壮士贵姓大名?”

  汉子一抱拳道:“在下陈修真,原为长白弟子,现任神骑旅巡查使。”

  女郎微一裣衽道:“陈壮士,我从关内来,我叫……”

  陈修真笑着插嘴道:“你是文姑娘,文梅姑娘!”

  梅姑微怔道:“怎么!你认识我?”

  陈修真笑道:“在下与姑娘索未谋面,如何会识得姑娘,可是神骑旅耳目遍天下,姑娘一出山海关,我们就知道了,在下此来之目的,就是接待姑娘。”

  梅姑脸上一喜道:“那么贵首领已经知道我来了,是他叫你们来接我的?”

  陈修真道:“在下只是奉总坛的命令行事,总坛的命令又由徐副首领私发,在下所知仅限于此,现在请姑娘随在下前进。”

  梅姑点头道:“有劳陈壮士了。”

  陈修真抱拳又行了一礼,随即驱骑前导,他身后的一列铁骑,却分成两行,护卫在梅姑的左右侧。

  梅姑走在中间,芳心颇有一丝得意之感,她在天龙派中,地位虽然也很超然,可是韦明远最忌排场,所以她也从未尝过这种滋味。“

  穿过枣林,面前就是一条大道,路上偶有行人路骑,见他们来了,连忙肃立至一边,恭敬地目送他们通过。

  梅姑笑向除修真道:“贵帮在关外的声势真不小。”

  陈修真回头微笑道:“神骑族自从由首领改组后,立规极严,关外的居民受到很多保护,所以他们对敝帮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尤其因为姑娘受到敝帮如此隆重的接待,他们爱屋及乌,自然也特别尊敬了。”

  梅姑细察路旁人的态度,发现陈修真的活倒不是虚假,想起出发时母亲及萧环所嘱咐的话,心中倒不免狐疑起来。

  默行片刻,她忍不往又问道:“贵首领日来可好?”

  陈修真肃然道:“首领自从雨花台之会归来后,一向深居简出,我们从未见过他的面,就是从前首领也不大与我们见面,因此对他的近况,我们实在不太清楚,不过以首领的绝世神功,相信他的身体一定是很健康的。”

  梅姑奇问道:“贵首领不大与你们见面,怎么还能如此得人心呢?”

  陈修真肃然道:“首领虽然不见我们,可是举帮弟兄的行动,莫不了如指掌,赏罚严明,使我们内心之中,自然生出尊敬之意。”

  梅姑听得点点头,心中却有点不以为然。

  走了一阵,行列忽然转入一条岔道,路面虽宽,却荒凉别无行人。

  梅姑微惊道:“这好像不是通总坛之路?”

  陈修真道:“是的!这是敝派的一所别业。”

  梅姑道:“为什么要到那儿去呢。”

  陈修真答道:“在下只是奉令行事,指令上说要将姑娘接到那里,在下当然遵令而行。”

  梅姑微有不安的感觉,陈修真又道:“敝派与天龙交谊不恶,姑娘既是来自天龙,绝对不会对姑娘有所恶意的。”

  梅姑想着也就放心了,紧紧策骑前进。

  没有多久,已至一座巨大的庄院之前,一个虬髯壮汉正在门口停立。

  陈修真见了壮汉,忙下马行礼道:“徐副首领,您也来了。”

  梅姑一听称呼,知道这壮汉定是入云流星徐刚,忙也下了马裣衽道:“多谢副首领远迎!”

  徐刚肃然一抱拳道:“不敢当!文姑娘一路辛苦了,请入内歇息吧。”

  说着就返身领路,梅姑只得跟在后面,行行重行行,穿过几层院落,天色已暗,早有两个少女,手持灯烛,停立在楼梯口。

  徐刚又一抱拳道:“姑娘请上楼吧,在下只送到此地为止,楼上另会有人侍候姑娘。”

  梅姑这才忍不住道:“借问副首领,贵首领在何处?”

  徐刚略一迟疑才道:“首领不久就会来见姑娘的,在下告退了。”

  语毕再次抱拳,才转身而去。

  梅姑心中略感怔忡,随着那两名少女又上了楼,穿过几曲回廊,才来到一间华室之内,室中布置富丽堂皇,妆奁俱全,似为女子所设。

  少女将梅姑领到之后,才由一人道:“婢子名叫春花,她叫秋月,专使伺候姑娘,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梅姑微有不耐道:“我只想知道首领什么时候来?”

  春花道:“首领不一会就要来了,姑娘旅途劳顿,也应该先歇一会儿。”

  梅姑想了一下道:“好吧!你们先打盆水来。”

  春花微笑道:“一切早就准备好了,专等姑娘吩咐下来。”

  说着在里间捧了一只角盆,秋月也从门外将热水提了进去,在妆台上安置妥当,便待侍候她梳洗。

  梅姑从来本惯于接受这些,忙一挥手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两个侍婢答应着,行礼退出。

  梅姑洗去了脸上的风尘,然后对着妆镜,手持着牙梳,却不禁呆了起来。

  镜中花容清减,云鬓散乱……这些日子的刻骨相思,已经蚀去她脸上的丰润,褪去了颊边的红晕。

  用手摩掌着平滑的镜面,忍不住悲从中来,哽咽着声音道:“纪湄啊,纪湄!你一定把我忘了,要不然为什么一别就音容渺茫,连个讯儿也不给我……我知道我傻,我蠢,可是我的心整个都交给你了,这一片痴情纵不足珍视,可是我究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

  哽咽声中忽而传来了一阵轻笑声:“怕见镜中花容瘦,为郎憔悴郎知否……”

  梅姑蓦然回顾,只见一个盛装丽人,容光焕发,相形之下,越发显得她楚楚可怜。

  微红着脸,低叫了一声:“远……姊姊!”

  杜念远轻轻一笑道:“你发现是我很失望吧。”

  梅姑惶然地道:“不!不!我见了您也很高兴。”

  杜念远嘴角轻轻一撇道:“不过没有见纪湄高兴是不是?”

  梅姑眼圈一红道:“远姊姊,我不会说话,您原谅我吧,请您不要生我的气。”

  杜念远脸面微微一动,声音中略带感情道:“我不会生你气的,一路上辛苦了吧。”

  梅姑低声道:“也没有什么……远姊姊,纪湄呢?他什么时候来?”

  杜念远眼皮一挑道:“他不在这儿,也不会到这儿来。”

  梅姑脸色一变,失望地道:“那么他也不知道我来到这里了?”

  杜念远道:“是的!他根本不知道,你来的消息,是我接到的,把你带到这儿来,也是我的意思。”

  梅姑急道:“远姊姊!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杜念远脸上一无表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你确实不应该到关外来找他,现在正是他英雄岁月的开始,你这一来,岂不是存心在毁他。”

  梅姑黯然道:“我知道,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我只想见上他一面,听他叫我一声,我就满足了,远姊姊,请您告诉我,他在哪儿?”

  杜念远淡淡地道:“他在一个隐密的地方。参研‘紫府真诠’上的神功,现在正是不允打搅的时候。”

  梅姑失望地道:“难道我见他一面都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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