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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又是良久过去,月已到中天,四籁俱寂。

  暮而地下又发出刺耳的声音:“韦明远!”

  韦明远忙应声道:“你可找到了?”

  地下道:“找到了,由此前进,约半里之遥,有一荒冢,冢中尸体已朽,白骨未枯……”

  韦明远失声惊道:“你可是想附魂枯骨与我一搏?”

  地下大笑道:“正是如此,你可有胆子前去?”

  韦明远被他激得怒气勃发,大声道:“去就去,我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起我死了也变为厉鬼,到泉下依然可跟你再分个上下。”

  地下豪笑道:“好!好!老夫先走一步,小子你可别溜了,那个女娃要是胆子小,倒是可以不必前去。”

  萧环亦怒声道:“我怕什么,任凭你是恶鬼厉魅,姑娘也要见识见识。”

  地下没有答话,厉笑连连,渐行渐远而去。

  韦明远与萧环对望一眼,追在笑声之后前去。

  走出半里之遥,果有一座巨冢,形式古朴,周围老树森森,益增阴森的气氛。

  天上也凑趣,一片浮云,刚好掩住了中天斜月,光线更暗了。

  韦明远觉得毛骨悚悚忍不住大声叫道:“白冲天,我来了。”

  他实在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惧意,所以想藉大声喊叫来驱除恐怖的气氛。

  喊声刚完,冢中传出一声笑声。

  这笑声迥异寻常,也不是白冲天之声,居然就像是两片枯骨在摩擦时,所发出的那种干涩的声音。

  接着遂见冢壁一声暴响,砖碎土坠,裂出一道大缝。

  就在那冢缝之中,晃晃悠悠的走出一具骷髅。

  这具骷髅四肢俱全,就是没有一点皮肉,目洞深陷,磷光直闪。

  最骇人的仍是它白齿森森的口中,不断发出呵呵的枯笑声。

  韦明远心胆几裂,颤着声音道:“白冲天,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骷髅发出干声,磔磔磔磔,勉强可以听得清楚道:“老夫借骨还魂,自然因势就宜,所以声音不同。”

  韦明远至此真的相信这是白冲天的鬼魂了,乃壮着胆子道:“我们如何比法?”

  骷髅干笑道:“人鬼相争,你在心理上先受威协,我让你出题目吧。”

  韦明远略一寻思,拔出腰间长剑道:“既承相让,我欲以家传铁剑候教。”

  骷髅笑道:“小子!你怎么舍长而取短?”

  韦明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骷髅道:“在你所有的功夫中,要数剑上最差,假若你认为这把破剑,有避邪作用,可是转错了念头,老夫绝对不怕。”

  韦明远怒道:“我管你怕不怕,决定要凭这枝长剑,再让你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骷髅高声枯笑道:“好!好!就这么办吧,我让你先发招。”

  韦明远一言不发,举剑平伸,施展新学的伏魔剑法,第一招就是“月涌江流”剑气漫天洒出。

  那骷髅望似呆笨,其实动作甚是灵敏,脊骨一错,扭腰避过,然后回身一探长臂,就以那条枯骨手臂,直抓过来,招式怪异己极。

  韦明远见了心中一凛,想不到鬼魂附骨,居然会有这种诡异招式,幸而伏魔剑法烂熟于胸,回手“云弥九岳”对来式封住,接着又是一招反拍回去。

  骷髅对反过来的一剑,居然无法封架,直腿一纵,跳了开去,同时口中磔磔发着怪声道:“小子,看不出你的剑法也进步了。”

  韦明远埋头不理,只是默默地用伏魔剑法中的精着,狠攻过去。

  骷髅的招式亦甚是怪异,不过在伏魔剑法的精妙招式下,显见得守多攻少,渐渐有不支之状。

  交手到了四十几招,骷髅已败象横生,左臂的四个指骨,已为剑风扫落,不过因为它没有生命,所以不觉痛苦,仍是在撑下去。

  又是十合过去,骷髅忽而虚空抓来一招,因为距离尚远,所以韦明远未予理会,但是在它的枯臂上突然击出一股阴寒的冷风。

  韦明远近来的功力大进,已经老早就有感觉,不由怒喝道:“无耻鬼魅,竟敢施暗算。”

  喝声中,左掌施出“太阳神抓”,挡去阴风,右手剑化“雷劲万物”暴扫出去。

  剑光蒙蒙中,只听见格拉拉一阵暴响。

  那具骷髅为凌厉的剑招,斩为无数碎骨,纷纷坠地。

  萧环惊喜万状地道:“师兄,您杀死他了。”

  韦明远喘息未定,尚来不及说话。

  冢中忽然传出白冲天原来的喉咙狞笑道:“哈哈!好剑法,不过老夫已是精魂戾气,哪里杀得死,你只不过是斩碎了一堆枯骨而已。”

  韦明远与萧环大吃一惊,愕然无语。

  此时月已西沉,曙色渐上,鸡鸣一声天下白。

  冢中寂然再无声音了。

  隐隐的曙光一线,在黑沉沉的长夜里,突然地破天晓,霎时烘成一抹锦也似的朝霞,把含笑的远山,凝愁的枯树,都照亮了。

  光明驱走了黑暗,驱走了恐怖却驱不走二人心中的阴影。

  韦明远犹有余悸地望着地下的片片白骨,朝萧环道:“看来昨夜我们是真的见鬼了。”

  萧环神色平静地蹲在地下,拾起一片碎骨,仔细端详了半天,看不出什么端倪,立起身来,又转到那座荒冢的缺口处,向里面张望。

  韦明远望着她的行动,忍不住又道:“师妹,莫非你不信昨夜所见的是鬼魂?”

  萧环点点头。

  韦明远奇道:“何以见得?”

  萧环道:“我现在还没有找到确实证据,只是我心中始终在想着一个问题。”

  韦明远很感兴趣地道:“什么问题呢?”

  萧环道:“若是白冲天真能死而为祟,则在他手下,屈死的多少冤魂,也应该阴魂不散去找他算账才对,怎会容得他肆无忌惮地找活人麻烦呢?”

  韦明远略一思索才回答道:“我记得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说,人死后并不一定都能成祟,只有一部份人生具戾气,死于非命,戾气不散,才可以起而为祟,白冲天生为凶人,可能刚好符合书上所说的那种情形。”

  萧环笑道:“有道理,精魂可以随戾气不散,难道武功也可以随戾气而保留吗?”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对啊!所谓内功劲力,不过是人体内潜力的发挥而已,人死了,躯壳腐烂了,那种潜力也消失了,可是昨夜白冲天说话时内气充足,仿佛功力极厚……”

  萧环点头道:“这就是我心中始终存疑的原因。”

  韦明远叹道:“昨夜之事若说是人为,则地底传音,役使朽骨,这人的能为简直是难以想像,我不信世上有这种能人。”

  萧环道:“你在未见东方未明之前,可曾想到世上有这种巧匠,未到玄真宫时,可曾知道世上有比你更强的高手?”

  韦明远道:“武技上我深信天外有天之说,手艺上我的确未曾想到有人能夺造化之巧。”

  萧环道:“世界上只要有一件你想不到的事,就可能有更多未知之事。”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权当昨夜是人吧,他又是谁呢,总不会是白冲天未死吧?”

  萧环道:“白冲天是死定了,此人既冒白冲天的鬼魂,一定是你的旧识。”

  韦明远在心中将所有的熟人,无论敌友,都回忆了一遍,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出这人是谁?”

  语毕犹自作苦思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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