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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怎么我师父从未向我提及此事?”

  神主道:“子洛那孩子何等忠厚,我又是他长辈,这些事他怎会再向第三人道。”

  韦明远心中万念变杂,看见神主亦是满面凄容,忍不住又劝告地道:“您也别自责过深,当时您处置虽是不当,可是您对我师父已经算是尽了心了。”

  神主摇摇头道:“不!他二人后来那等做法,俱是我一手造成,当时我一心只想快些摆脱俗情,谁知欲速不达,到头依然功亏一篑。”

  韦明远含疚道:“那都是弟子不好,误了神主成道之机。”

  神主摇摇头道:“这是数,我自行不义,自食其果,可见人存不得一点私心。”

  韦明远忽然问道:“神主所修玄功,真能脱体飞升吗?”

  神主摇头苦笑道:“道家丹成飞升之说,本是欺人之谈,我练的不过是一种高深武功,但是练成之后,确能脱胎换骨,凭虚御空,但是以我们有限之生命,要到达那种境界,确实是难上加难,我本来可以到达第一步,可是定力不够……”

  韦明远惑然而问:“那么这种境界是永远无法达成了?”

  神主道:“这也不然!一个人若是自小即膺机遇,而无杂念扰心,再加上资质,很有可能到此一境界,像慎修就有希望,所以我希望你不必见他,也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韦明远点头道:“师门后人有此成就,弟子亦颇以此为慰,定遵神主之命,好在我恩师往年之事已明,我对天下武林有个交代,也就行了。”

  神主点头道:“好!你若是怕无法取信于人,我可以修一封书信给我儿子,令他明告天下。”

  韦明远摇头道:“不必了,我只要知道恩师昔年未曾有亏负他人之事,为愿已足,碎心人之遭遇亦够惨的了,无须再去刺激他了。”

  神主想了一下道:“也罢!我尘心早淡,对我自己的儿子倒无什么眷恋,惟独对于你却颇为投缘,若是你肯留在此地,我倒是十分欢迎。”

  韦明远道:“这一点恐怕要违神主之命,弟子在中原尚有未了之事。”

  神主道:“什么事?”

  韦明远长叹一声道:“世上还有何事,名利都能淡忘,却不能免掉为儿女操心的俗务。”

  神主亦是微微一叹道:“好吧!这倒是不能勉强,你去到中原,看见我那儿子,给他一个信,叫他上这儿来见我,这家伙从小就不成器,老了还要我操心。”

  韦明远恭声道:“弟子一定遵命,只是恐怕他不易相信我的话。”

  神主想了一下,从身边摸出一块玉玦道:“这是我周家传家玉玦,亦是周村族长标志,你拿着这个东西去命令他来见我,谅他必不敢反抗。”

  韦明远接过玉玦,突然想起一事,黯道:“这事我倒可办到,但是周村已被宵小夷为平地了。”

  神主面色大变道:“是谁做的事?”

  韦明远道:“我虽未查明正凶是谁,但铁扇赛诸葛胡子玉实难辞其咎。”

  神主大怒道:“我没有听过这下三滥的江湖人之名,而且我也不下山了,这事你责成我那孽畜,限令他拿凶手之头来见我。”

  他说时须眉皆动,愤怒已极。

  韦明远恭然道:“弟子遵命,而且弟子亦可助碎心人前辈一臂之力。”

  神主微一颔首,拍开杜素琼的穴道。杜素琼嘤然而醒,与韦明远相见,倒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玄真宫掌宫神主居然破例,不但韦明远等三人安然地放下山去,而且还亲自送到海边,这事情让所有的宫中之人都感到惊奇,不过他们也只能闷在心里。

  韦明远身立船头,恭敬地一施礼道:“神主请回吧!所托之事,弟子一定尽力做到,定不负神主之望。”

  神主微微颔首,举手回礼道:“你去吧!若是哪一天你了断一切俗务,我还是欢迎你来到此地,以你的资质,习那上清气诀,应该比我的成就还高。”

  韦明远道:“谨谢神主厚爱雅意,弟子会记在心中的。”

  神主将手一挥,韦明远吩咐水手解旋启程。

  船刚行以数尺,神主尚立在岸边相送!

  韦明远忽然想起一事,飞身一纵,又到了岸上。

  神主奇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韦明远恭身道:“弟子尚有一事请示。”

  神主道:“什么事那等重要?”

  韦明远道:“弟子师祖不知是否尚在人世?”

  神主面色微动,沉吟一下道:“天龙子的修为尚高于我,我能不死,他应该也健在,只是他身如闲云野鹤,不知道该到哪儿去寻他。”

  韦明远道:“弟子对师门实在仰慕得紧,神主可知师祖平素总在哪些地方驻节?”

  神主又想了一下道:“我这义兄居无定所,不过他最后一次分手时曾说要往罗浮永居,我也曾去过几趟,仅未获面。”

  韦明远一躬道:“师祖既然如此说,弟子得暇,定要去找寻一趟,略表孺慕之忱。”

  神主点头道:“你宅心忠厚,也许义兄肯见的,我自知所做的事,不太能得他的谅解,因此可能他知道我去,也避而不肯见面。”

  言下颇有黯然之状。

  韦明远道:“弟子找到师祖,定然替神主解说一番。”

  神主点头道:“有劳你了,你去吧。”

  韦明远又作了一礼,回身上船,扬帆而去。

  归途恰遇顺风,舟行甚速,不过才花了两天时间,已然回到粤境,弃舟登岸,商议行程,韦明远认为找儿女虽属重要,可是玄真宫神主所托找碎心人之事,尤为紧要,主张马上北上,杜素琼却笑道:“茫茫天涯,碎心人必会在那里等着你吗?”

  韦明远一想也对,碎心人与他相搏受伤后,必不会枯守一地,周村已毁,要找他无异海底捞针,不禁愁上眉梢。

  杜素琼却眉头一扬道:“管它呢,反正你我师门旧事已打听清楚了,心愿既了,咱们不妨好好地玩它一阵。”

  韦明远不以为然地道:“琼妹,我身上背着一大堆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玩呢?”

  杜素琼道:“你爱信不信,咱们随便玩它一趟,不但可以玩出碎心人的下落,而且说不定还可以把孩子们找到!”

  韦明远不信地道:“琼妹!你又在开玩笑了!”

  杜素琼道:“我绝不开玩笑!我们自己不必紧张,一切事情,自有我们的忠仆代劳。”

  韦明远奇道:“赵大虽然不错,要他去找人恐怕还是不行。”

  杜素琼挑着眉毛笑道:“谁说赵大了!我说的是胡子玉。”

  韦明远这才会过意来,含笑道:“妙论,妙论,愿夫人道其详。”

  杜素琼笑道:“你洗耳听来,碎心人功夫略逊于你,必会被胡子玉所用,因此你只要耐心等着,我们玩不上多久,他自会找来了。”

  韦明远听了大觉有理,但还是问道:“这倒是可能,不过孩子们的话又是怎么说呢?”

  杜素琼道:“胡子玉老好巨猾,岂肯放过一个能威胁我们的机会?孩子们丢了,只怕他找得比我们自己还尽心。”

  韦明远听得心中一凛道:“这些纯洁的孩子,要是到他手中,岂堪设想!”

  杜素琼浅笑道:“小环城府甚深,洞悉其好,念远刁钻古怪,胡子玉真要找上了她们,恐怕弄不好还要吃她们的亏,最可担心的还是令郎,他承受了你的忠厚,要是遇上了那老狐狸才真的不堪设想!”

  韦明远听后,沉吟片刻,忽而也笑道:“真要是如你说,我也不用替纪湄担心了,须知他的母亲何尝不是一条母大虫,这孩子有一半像我,另一半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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