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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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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贵苦笑道:“这不是勒索,保镖走江湖本事是其次,人头上兜得转才是最重要的条件,徐老爷子也许不怕人捣蛋,可也不敢轻易得罪人,尤其是那些无名小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得罪他们没有好处!” 晏四冷哼道:“难道他们敢劫镖不成!” 尤三贵道:“他们自己劫不了,可是等你接下一票红货时,给他们知道了消息,放出空气,可以煽动三山五岳的绿林道前来捣蛋,叫你防不胜防,石家庄的四平镖局不就是这样叫人给排了吗?他们当家的八臂金刚娄子匡论名头并不下于徐老爷子,满身暗器更是远近驰名。” 晏四道:“娄子匡失风是北五省几个有名绿林大盗联合下手的!” 尤三贵一叹道:“不错,可是起因是为了娄老英雄开罪了两个上门丐帮的穷汉,人家开口要三十两盘缠回家,娄子匡不在家,手下的人没有答理,还把人给轰了出去,这两个家伙怀恨在心,居然投到绿林中去了,千方百计,打听得四平镖局保了一批珠宝上太原,结果硬是联络了绿林好手,在太行也把镖给劫了。” 晏四怔怔地道:“我倒不知道有这内情!” 龙三贵苦笑道:“江湖上处处风险,越是成名的人,越是麻烦大,镖局这口饭更不是人吃的,您四爷福气好,有个好侄子孝敬您。” 晏四怫然道:“胡说!我并不指谢文龙养我!” 尤三贵笑道:“您说的是,不过您家里有祖产吗?大家都知道您连家都没有,年轻时您四海为家,到处有朋友招待,可是也得给人家出点力气帮帮忙,难道您一辈子能这么过吗? 天下虽有不义之财,您取了来就背上了黑名。” 晏四怒道:“老夫从没有干过那种事!” 尤三贵忙赔笑道:“小侄没说您干过,可是怎除了练武外,还会什么别的生计吗?要不您打算怎么过日子呢?当然您可以保镖,可以给人家当护院教师,可以上关外采参,可以教徒弟收束情,武把子朋友们,只有这四条明路,此外只有当盗贼,保镖采参还是不得安静,护院教徒弟更是江湖本路,您在谢家当老太爷过惯了舒服口子,哪里知道江湖人求生的苦衷呢!” 晏四怔了半天,这是他从没想到的问题,他在江湖上名声虽大,交游的人却不多,其中大都是成名的武林人物,有些是武林世家,本身的基业十分殷实,所以才能专心一致地沉潜于武学,对于他的招待很热心,每日盛筵,临走时还送上一笔丰盛的程仪,当然大家都知道他的生性耿介,或多或少,总有一两件小事委托他代办一下,有时也真有些解不开的问题要借重他的,他的日子就这样打发过去,生活上从来就没有拮据过。 当然确也有一些真正靠武功过生活的人,如徐广梁等镖局当家,以及采参的领袖,贩药材的,开设马场的,大家切磋一下武功,交换一点江湖经验,却从没有谈到生活的苦经,因为他见人家生活都很好,都象是饶有资财的样子,私心中对他们还有不同流的看法,也为此才跟谢文龙的父亲谢万里结成深交! 因为谢万里跟他一样,武功是苦学出来的,家无恒产,以好管闲事出名,气味相投,私交也特别淳厚。 半身飘泊,他没有成家,谢万里却有了家小,故友一死,他就在谢家安居了下来,教导两个孤儿,谢万里为了养家,没有象他那样挥霍,死后还留下一点积蓄,他在谢家住着时,粗茶淡饭,并没有困难,一直也没有考虑到求生之道,所以对谢文龙出任公职,心中十分反感,只是谢文龙有了父命报恩,他无法反对,却时时催促谢文龙离开公门,跳出是非之圈。 今天听尤三贵一说,他才算明白江湖人生活内里的苦经,以徐广梁这把年纪,如此盛名,竟有欲罢不能的苦衷,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尤三贵见地发呆不说话,忍不住道:“四爷!飞贼已经溜了,大伙儿涌到龙府去,恐怕反而不便,是否要把他们叫回来?” 晏四这才从迷茫中惊醒过来,连忙道:“不必!龙家办事的人都很老练,而且都是熟人,不可能起误会,我想先找到广梁再说!” 尤三贵道:“现在天已亮了,徐老爷子的气也该缓过来了,恐怕跟着上龙府了也不一定!” 晏四这才回到他原来的思路上来,忙问道:“你进的是哪家院子?” 尤三贵用手一指道:“就是那一家,主人是个告老退仕的京官,原来还过得去,最近因为子孙不肖,已经败落了,就差没把祖宅卖掉!” 晏四神色又是一动道:“跟我来!你对里面熟悉吗?” 尤三贵红着脸道:“来过两次,是为了参加赌局的,这家老头子一死,就剩下两个不务正业的孙子,斗鸡玩狗,把家产花平了,指着开赌局抽头混日子!” 晏四点点头道:“这就好,我们进去看看!” 尤三贵道:“飞贼已经溜了,还去看什么?” 晏四沉声道:“不用管,你跟着来就是了!” 龙三贵道:“那还得跳墙进去,昨儿我看里面没有灯火,八成儿是两个败家子没在家,那里也没有旁人!” 晏四轻轻一叹道:“淫赌俱为盗贼之媒,我如早知道这么一个场所,就不会在罗网上留下一个缺口了!” 尤三贵听不懂他的话,却见他的脸色很沉重,也不敢多问,两人来到高墙前面,轻而易举地翻进了墙,触目一片衰败的景象。黄叶满地,枯草丛生,池水干枯,淤泥盈塘,杂花开在野草间,尤显得可怜兮兮,虽然是清晨,却没有一点蓬勃的生气。 两人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晏四道:“到屋子里去看看!” 尤王贵领头向正房走去,才推开,却见一个人横在地上,他忍不住惊叫道:“是……是徐老爷子……” 那地下躺着的果然是徐广梁,他四肢直挺挺地摊开,好象死去了一样,那口成名的金背大砍刀还插在背上没有使用过,证明他没有跟人动过手。 尤三贵忙着要过去扶他,晏四一掌推开了道:“等我来!你别乱动!” 说着蹲下去用手探探地的鼻息,然后点点头道:“还活着,那贼子总算没有再下毒手伤人!” 尤三贵失声惊叫道:“您是说飞贼到过这儿?” 晏四沉声道:“不要大惊小怪,快去找杯凉水来!” 尤三贵迟疑地道:“徐老爷子不打紧吧!” 晏四道:“他被人点了穴,又被自己一口痰堵住了喉管,喝口凉水,解开穴就行了!” 尤三贵忙着找水去了,等他将水端来,晏四已经把徐广梁扶起靠坐在椅子上,先用水灌了几口,然后用掌心一拍他的后背,徐广梁猛地张口,吐出一口浓痰,接着身子一挺,伸手拉刀朝后急砍。 尤三贵急叫道:“老爷子,是晏四爷……” 晏四的动作更为敏捷,一手托住了他握刀的手掌,一手架住了他兜胸未来的猛拳,口中轻笑道:“徐兄的身手还是这样健朗,不减当年英风!” 徐广梁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晏四,连忙夺回手,鼓起大眼睛问道:“那赋子呢?” 尤三贵附声道:“跑了!” 徐广梁大吼道:“跑了!你们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他?竟然给他跑了?” 尤三贵响呐地道:“老爷子,你干吗不早告诉我们那天晚上的官差是飞贼冒充的,今天又叫他混充官人,把大伙骗开调走了!” 徐广梁征了片刻,突地一顿足,做坐在椅子上,胸膛大气直喘,眼睛里却扑簌簌地直掉眼泪。 尤三贵又怔住了,晏四明白他心中的感觉,连忙安慰他道:“徐兄不必难过,这次栽跟头的不是你一个人,我们全都砸了!” 徐广梁喟然长叹道:“你们栽得还轻,我徐某可砸惨了,宝马金刀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四海镖局在北五省通行三十年没出过一点纰漏,今天却叫一个小伙子给毁了!” 晏四笑笑道:“徐兄不必说得这么严重,你不过一时失手,又不是失了镖……” 徐广梁叫道:“失了镖还有处可追,我这一跤跌下去,连爬都爬不起来,宝马金刀徐某人在一个小伙子面前,连刀都来不及拔出来,就被人家制住了,传出去我就是砍下脑袋,也没脸再见人!” 晏四仍然含笑道:“徐兄太激动了,那飞贼身手固然不消,但还不至能如此轻易将徐兄制住。” 徐广梁呼着气道:“可是这是事实!” 晏四笑道:“兄弟也知道是事实,不过他是趁徐兄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猝然袭击才得了手,否则以徐兄的武功造诣,那飞贼未必能是敌手!” 徐广梁将眼睛瞪着尤三贵,吓得他连忙低下头道:“老爷子,是我多嘴,将您的老毛病告诉晏四爷了!” 徐广梁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碗震得跌落在地上,碗中剩水溅了一地,晏四含笑道:“徐兄何必生气呢?” 尤三贵道:“是啊!老爷子!您身子不好,这也不是丢人的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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