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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琴音不甘示弱,亦急追直上,尖刻剌耳,大家急忙以手将耳鼓掩上,蓦而砰然一声,琴音似因过昂而致弦断,环声回降,入耳祥和,大家才吐出一口气,有些人受损颇重,急忙坐正调息。

  欧阳子陵徐徐收环,向内屋发话道:“琴道一绝,已然领教,庄老先生何不请出相见呢?”

  语毕哈哈长笑,神态倨傲已极,大家正奇怪这年轻人何以一反常态,笑声未毕,后厅走出两人来。

  前面一人儒服黄冠,年约五十左右,相貌甚是清秀。

  后面跟的正是苇叶郎君白不凡。

  那中年儒者走出厅前,冷冷地环视大家道:“那位是宁机高徒,居然能比过我灭绝琴音,还值得我老人家一见,不过此仗我并不认输,实在因俗人太多,我尚有天杀神音一曲未奏,真要奏起来,这些人怕不捶心呕肠,这百年来我已性情平和多了,算是你们这般人造化了。”

  话固然是说得骄傲极了,可是神威发自无形。

  厅中空有多少二流高手,闻言后个个慑伏,不则一词。

  还是欧阳子陵站起身来道:“晚辈欧阳子陵,适才若非傲言相激,恐怕老前辈还是不肯出见呢,先师宁机真人昔年结嫌前辈,晚辈自当二肩担待,灭绝琴音无双,晚辈仅仗佛门至宝险胜,天杀神音想必厉害更多,异日觅一清僻之处,再行领教,老前辈不愿妄伤无辜,即此一念之慈,已造无穷后福矣!”

  欧阳子陵的话讲得很诚恳,四绝神君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弟子白不凡,根骨已算好的了,然与此子相较,气度人品,何异鸡鹤之别,难怪小小年纪,即已传得老道士全部绝学,而且功力迥深于老道士当年。

  同时更参杂了不少禅学,胆气奇壮,谈吐中节,越看越喜欢,不由得将原先仇恨之念,冲淡了不少。

  四绝神君怪眼一翻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宁机子与老朽的一段过节,你一手揽去了,自问有这份把握吗?”

  欧阳子陵庄重地答道:“晚辈身受师门教诲,恩深似海,虽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何况人生在世,即使加老前辈摄生有术,也不过较常人多活两倍而已,血肉之躯,断无不坏之理,迟早难免一死,只要死得其所,夫复何憾。”

  庄佑听完这一番义正词严的话,不禁鼓掌道:“壮哉!老夫最敬重有骨气的少年英雄,当年手下卑辞乞命的一个也没放过,倒是言语强项的,予以网开一面,今日凭你这份胆气,已先合了老夫脾胃,琴道改日再比,少时棋掌剑,我都给你留一分余地吧!”

  欧阳子陵心知必难善罢,躬身施礼道:“晚辈从命,敬候老前辈吩咐。”

  四绝神君缓缓拾起手道:“好!好!咱们先文后武,棋道上昔年宁机于也曾输我半子,你年纪太轻,我就让你九子吧!”

  照理说庄佑如此成全,欧阳子陵应该领情才是。

  不意这年轻人平时只管谦逊,一到这节骨眼上,劫是丝毫不肯让步,而且他的办法更绝,侃侃地说道:“任何功夫都有功力之差,惟有棋道,却全凭天赋,别无师承,晚辈不一定不如家师,老前辈也不一定必胜晚辈,而且枰上论技,实太枯燥。

  晚辈意欲在空地上划下宫格。同时试技,各凭身法决速,布局夺地,脚印满为终局,另派人点查,子多地广者胜,老前辈意下如何。”

  这种奕法,旷古未闻,庄佑自负四绝,那有不赞成的道理。

  无非道长听了,不由衷心佩服这年轻人心思灵妙。

  原来欧阳子陵自己知道若在枰上慢慢着来,无论如何必立于败地,因此想出这个办法只要仗着身法快速,对方就无法从容布局应敌了。

  好在座上高手甚众,而且这种新奇的奕法,谁不愿一开眼界,大家一齐走至院中,选好一块空地。

  上官诸葛徐李及白不凡五人动手,各持宝剑。

  顷刻就在地上划成一方淇盘,每格两尺见方,盘大八十一方丈,厘米不差,然后各站一角。

  无非道长忝为证人。

  一声开始,两人各在枰上疾走。

  上官云彬看着大吃一惊,因为金角银边草肚皮,乃为棋中百跌不破的至理。

  不想欧阳子陵一上去却迳朝中央直奔,再一看他所用的步子,正是自己赖以成名的潜踪步。

  只是由他走来,却别有无限奥妙,一时忘了看他们棋战,专心一志地在旁边揣摩步法。

  欧阳子陵绕看中央走了一圈,然后突而身法一转,专跟在后面,遇眼即点。

  双方白刃相接,庄佑一面走一面心惊,心想这年轻人身法好快,开始时因为贪一角之地,未及做活,即又匆匆另布他局,不意被他闯进去,连点四子,一个活眼都没有了,百忙中想以气胜,乃回头相连。

  欧阳子陵却全不理会,你连我也连。

  两人都是疾若飘风,这几百个空位还不是片刻走完。

  庄佑长叹一声,离身出枰道:“世事如着棋,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老夫自负棋中无匹,不想今日全军皆墨,今后四绝只存三绝,不再论棋矣!”

  言罢神情甚是落寞。

  欧阳子陵看了心中好生难过,忙上前躬身施礼道:“枰上论奕,老前辈依然独步天下,晚辈不过仗诡计取胜,实不足为道。”

  庄佑依然摇头不语。

  无非道长路是功力卓绝,然而对他们乍一走完即已自知胜负,确实有点不相信,走上前,惊得咋舌不止。

  欧阳子陵穿的是儒靴,底厚两寸,每步的深度也恰好是两寸。

  庄佑穿的却是布鞋,每步足足有半尺深,可见此老内力深厚,再一查棋势不由他不佩服。

  第六章

  原来欧阳子陵先在中心走出两个活眼,然后一线长龙,蔓延出去,遇眼即点,论气虽短,却后有活路可恃。

  在棋道说来,这是最笨的方法,然而这种奕法不同,不必按照规矩一人一子的下,谁的身法快,谁就可以得先机。

  然而欧阳子陵的身法未必快似庄佑,何以能走得庄佑一子不活呢,这些问题只有庄佑与上官云彬心中明白。

  他把潜踪步中怪异的步法运用上来,先将自己走成不死之局,然后如影随形跟在庄佑后面。

  四绝神君走三步才成一虎口。

  欧阳子陵一步即可点死,慢只慢在起先的八九步。

  庄佑又输在贪功不做活上,以至于使这位绝顶高手,也不免落个全军覆没。

  无非道长点验完毕,果真全场无一活眼。

  庄佑明知此败非战之罪,但他一向言重如山,焉能说了不算,朝白不凡一点头道:“拿剑来!”

  苇叶郎君应声献剑,却是长径半尺不到的一柄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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