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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第 一 卷 青 城 山 堡

  第 四 章 痴情苦泪

  朝阳才现,熹色初透,秋枫山庄的小桥上,得得地驶出三匹骏骑,许明非迎着满天的朝霞,不禁深深长叹道:

  “自从上次论剑之后,已有六七年未履江湖了,想不到这次居然会为着儿女的事,逼得重作冯妇,甚至于还牵连到大哥跟着兄弟受累……”

  落梅风魏搏生却豪迈地一笑道:“贤弟别这么说,这几年承你的情,将我留在秋枫山庄上养尊处优,其实在愚兄心中,却时刻未能忘情于江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雄心不已,愚兄虽不敢以此二者自比,然而夜深忽忆少年事,犹感到心动不已,套一句笑话来说,这大可叫做不安于室。”

  许明非虽有满腹心事,也被他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只有许秋英始终是双目深锁,愁怀难遣。

  魏搏生眼光掠过她的愁容,也不禁轻叹道:

  “秋英!你别烦了,想开一点吧!……”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才好,许明非十分烦躁地策着马领先急奔,魏搏生抖开手中的长鞭,先替许秋英驱了一下坐骑,然后自己才急追上去。

  人最怕在燥急的心情下赶路,这一天他们仅在中午时胡乱地打个尖,随又匆匆地南行,直到黄昏时,约莫赶出了五六百里,人还可以,那三匹马却已现得委顿不堪,因此他们在一家小店前准备歇脚时,魏搏生正容对许明非规劝道:

  “老弟!我明白你的心情,恨不得能一脚就赶到青城,可是像你这样走法,恐怕等不到明天晚上,我们都得放弃马匹步行了,欲速则不达,我希望你考虑一下这句话。”

  许明非倔强地摇摇头道:“没关系!累死了马匹换新的!”

  魏搏生不以为然地道:

  “那是何苦呢?畜生也是一条命,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拿着生命来糟塌,再说我们这次青城之行,十分渺茫,去早去迟都没有多大关系……”

  许明非长叹一声,这才不说话了。

  在店里略为休息了一下,三个人都是心事重重,所以便叫店家准备了一些菜肴,烫了几斤酒,就坐在店堂中喝着。

  许秋英的背上始终背着那张黄龙大弓,她的酒量并不好,可是一杯连一杯地灌着,没到五六杯,已经是满脸通红,魏搏生看着不过意,柔声地道:

  “秋英!你少喝两杯吧!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许秋英却以苦涩的声音道:“不!魏伯伯,我还要喝!我只想喝醉!醉了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我……我心里别扭死了……”

  魏搏生默然无语,隔座却传来一声长吟道: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魏搏生与许明非心中俱都一动,移目望去,只见隔了一张桌子,坐着一老一少两个文人打扮的儒士,老者形容枯涩,少者脸貌俊美,意气飞扬,手中擎着酒杯,还是以那种脆亮的嗓音继续朗吟道: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唉!不行!不行,只怕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许秋英被撩动心事,嘤然一声,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魏搏生却佛然推杯起立,走到他们的桌前怒声地道:“世兄雅兴不浅……”

  那少年人微微一笑道:

  “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是一时高兴,随便哼两句前人的作品,聊以遣怀而已。”

  魏搏生在鼻子里怒哼一声道:

  “世兄的酒兴未免发得太巧了一点,我那侄女儿心里正在不痛快,世兄接着就来了这一番吟哦,年青人显炫才华自无可厚非,若是藉此表露轻薄可就是有辱这一领青衿了!”

  少年人这下也生气了,沉下脸色道:

  “老先生这是什么话!在下与三位漠不相识,各人喝各人的酒,纵然是在下酒品不佳,对酒咏章,也不过是狂士本色而已,老先生这轻薄二字,未免下得太难堪了!”

  那老者始终是默然坐在一边,对他们的争执恍若未觉。

  魏搏生是个老江湖了,见状微觉心中一动,而且那少年说得振振有词,他一时也想不出对答的话,故而怔在那儿。

  许秋英却擦擦眼泪,过来拖他道:

  “魏伯伯!人家又没有碍着我们!算了吧!”

  魏搏生藉着机会下台,气愤愤地回到座上,却与许明非交换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光。

  那少年人却狂兴大发,发盏朗吟道: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免惆怅是清狂……”

  许明非突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轻狂!轻薄之轻,狂妄之狂!”

  少年人脸色一变,满脸怒容站起来道:“老丈说的是谁?”

  许明非依然寒着脸色道:“我说的是轻薄无行的斯文败类!”

  少年人冷笑一声道:

  “老丈穿着是个武人打扮,切莫以为读书人都是好欺负的,在下若不是因为看你年纪大一点,断然不……”

  许明非动容大怒道:

  “我若不是因为你太年轻,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

  少年神色一寒,长袖轻掠,飕飕射出一点乌光,魏搏生轻轻举手一抄,恰好将那两点乌光截了下来,入手略惊,因为,他看出这仅仅是两颗瓜子而已!

  那少年见魏搏生轻而易举地接去了他的暗器,不禁也露出了惊色,然随即恢复了自然,轻轻一笑道:“看不出老丈还身怀绝技,在下倒不能以江湖流俗相视了!”

  魏搏生哈哈大笑道:

  “这句话该由老夫来讲才对,哥儿!你报个万儿出来!说不定还是老夫的晚辈呢!”

  少年人脸色一红,怒道:

  “江湖无辈,并不以年齿而尊,我更用不着报出姓名来吓你!”

  魏搏生仍是大声笑道:

  “很好!那哥儿不妨在手底下给老夫一点教训!”

  少年人冷冷一哼道:“那还不容易!”

  人随声至,居然越过一张空桌,身形飘了过来,抬手就朝魏搏生胸前袭到,魏搏生尚未作何表示,斜里人影突出,一掌反拍那少年的后腰,少年计不及此,只得空中撤招先求自救,回掌相迎,拍地一响,双方互接了一招。

  斜里突袭的是许秋英,她因为是脚踏实地出掌,只将身形幌了一幌,那少年却在空中被推出五六步,撞翻了一张桌子,幸而此刻店堂中只有他们两起客人,才没有波及到旁的顾客遭殃。

  店主人见他们一言不合,说打就打,急得大叫道:

  “客人们!有话好说,何必要动手动脚呢,就是真的要打,也请上外边去,院子里地方大……”

  魏搏生一看那少年的功力火候,立刻中止了出手的意图,朝店主人笑笑道:“掌柜的,你放心好了,一切损失都由我们负担,谁打输了,你就找谁要!”

  那少年人立定身子以后,先打量了许秋英一番,然后以不太相信的口吻道:

  “看不出你大姊也很了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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