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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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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行一周之后,我又确定了另一个想法,她们的消息不是由外面传进去的,因为四周没有一点便于通信,唯一的可能便是地们自己出来刺探消息……” 张出尘打断道:“所以你才断定一定有条通路。” “是的,找到了那条水道,证实了我的猜想是对的,然后我又证实了第二个判断。我首先想:那些飞凤女兵的生活太不正常了,只有疯子才能习惯,如果一两个人,尚有可说,三百个人都发同一种疯,那就不可能。她们除了闭塞的生活外,必然还有一种正常生活,尤其是她们劫掠的金银,大部份都藏进后寨,在那种闭塞的生活中,她们要钱做什么?” “也许是为了日后洗手时的打算。” 李靖一笑:“男人可以这么做,女人不会,她们决不会做这么长远的打算。” 这番话使三个女子很不服气,伹李靖不待她们抗议,就笑着说:“女人此较重视青春容貌。以一个女人放弃青春时的欢乐,只为了求取年老时的衣食无缺,她们不会肯的,因为她们只要正常地嫁个人,生育子女,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将来也不会冻饿而死。” 如此一解释,大家没话说了。 李靖又道:“大海说,她们在小屋中着华衣,施脂粉,这就使我有了新的意念。” 张出尘道:“她们那样生活也是一种调剂,为了安慰自己。我在宫中耽过了,知道宫中的生活,也是一样的闭塞,只有一个皇帝是男人,皇帝不会注意每一个宫女,但是她们每天仍然把大部份的时间用在修饰容颜上,那是女人爱美的天性表现而已。” 李靖笑道:“不过她们还学了丝竹弹唱,这就不光是为了娱乐自己了,尤其是大海说,有些人并不善于这些,却是勉强在学习。” “那说明她们是为了学以致用……” “学以致用?用在那里?” “自然是用在男人身上。施粉涂朱,身着罗绮,轻歌曼舞,这些都是为了取悦男人的准备。” “她们会去当歌妓吗?” 李靖道:“我想这是她们最好的掩护,既可以把金银财帛公然地拿回家去,也可以解释忽地几天不见,忽地又出现人前,更可以解释那些飞凤军何以要蒙面行事。” 薛飞霞简直难以相信地道:“公子,你是说西洞庭的飞凤军会乔装出来当歌妓?” “这有何不可?歌台舞榭间,有豪客一掷千金而无吝色,一曲既罢,缠头之资,可为贫家数月之粮,这是最容易赚钱的地方,也是最好找到豪客,探听消息的地方。” 薛飞霞连连摇头又道:“她们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个行业呢?要求掩护,什么身份不好选,偏去操此贱业?” “这个行业还有很多好处,例如可以将很多女子集中在一起而不引人注意,可以跟各种人接触而十分自然,可以锦衣玉食终朝而不为人所诟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儿可以经常接触到男人。” 张出尘道:“那又算什么埋由呢?” 李靖道:“我说了,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男女之相悦,乃人之常情,青年男女互相思悦吸引,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偶而其中有一二人心生异态,对异性特别憎嫌是可能的,但是要把数百个壮健的女子单独地自闭起来,与男人的社会完全隔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娘子,你在宫中耽过,当知道那些宫女们宁冒万死而私自逃亡的……” 张出尘脸上微红。岂止是宫中很多逃亡,大家宅第,僮仆婢女,逃亡者也多得很,几乎也全是情奔,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情而私奔呢? 李靖却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继续道:“那些飞凤军之所以能终年幽居,远离男人而不出一点事情,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们有调剂的方法与时间。” “她们既有那一身本事,何以又自甘下流?” 李靖大笑这:“娘子,你别把它们看得太高了,她们为盗之时,心狠手辣,为娼之时,自然也是贪而好货,风尘之中,并非没有侠烈之女,但是不可能在那一伙中去找,因为她们一伙人互相濡染,贪鄙无耻,已经没有了侠烈之气了。” 这个这理三个女的都承认的,但听来有点刺耳。张出尘道:“郎君,你把她们说得这么坏,将来又要交给我统率,这样的一批人,谁有本事带她们?” 李靖笑道:“娘子,你别担心,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改变,只要方法用得对,投其所好,她们都可以成为你不二的忠心部属。 因为人都有向上之心,她们也自知那种生活不高尚,只是为了环境所趋,没有办法而已。你只要找到了她们的需要,给予正常的供求,就不难改变了。劝娼女从良易,使烈妇变节难,因从良之心,原已暗藏于娼女心中,而变节之念,却是烈妇一直排拒的。” 最后的两句话较为深奥,薛飞霞与董轻云都不太懂,但张出尘却懂了,点头微笑,芳心中对夫婿又多了一点尊敬,她不能不承认,三原李药师名士之衔,确非虚得,真是有不少令人叹服的地方。 像这种对于人性的探讨岂仅是兵法不载,即先贤圣人之着述,也是语焉不详,必须靠自己去体认,但这些对一个用兵的主将而言,太重要了。 从心性上去了解人,是知己知彼的第一要件。 兵法上只有一句“攻心为上”,何者为心,加何攻法,那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广义而言,诸承百家之说,都是攻心的学问,而李靖显然是个此道的高手。 小船回到湖边,李靖去转了一道,首先听取了四大金刚的报告,指示了作战的机宜,当然也得知了张豹的一切,却付之淡然的一笑后,鼓励楼大成说:“大成,你做得对,你们现在不是在草莾中争地盘,而是在努力遂行那平天下的夙志,不能有一丝苟且,除了军纪之外,培养武人的气节也是很重要的。当然,张豹的事还不足以表现什么气节,但是您能藉此以养夙志,坚守原则,不为势屈,不为情动,就已经把握住治军之道了。” 这是李靖与虬髯客带人不同的地方,虬髯客动人以情,许人以富贵,李靖却动人以正统,许人以功业,虬髯客要人成为生死不渝的弟兄,李靖则要人成为自立自强的大丈夫,这两种做法的功效一时也许难见分晓,但在重要的时刻,却有决定性的差异。 把作战的计划拟定后,李靖接着也打听到了他所需要打听到的事情,更证实了他的猜测无误。 太湖旧名震泽,春秋时为吴越的边界,隔开了两个中原天下的霸主,在三万六千顷碧波中,淹没了多少历史陈迹,也留下了无数的香艳遗痕。 往事已矣,昔日的英雄不再,但香艳不变,却一代代地传了下来,点缀繁华。 震泽之滨,风光首推无锡,无锡风月鼋头渚为最胜,湖畔有蠡园,是否为纪念吴越时的名将范蠡大夫,已不可考,但范蠡于功成后,偕西施以隐,经商致富,陶朱公之财名匡天下,广直别业,这蠡园是他所置的别墅,用以纪念往日的雪泥鸿爪,也暗示他征服了吴国,这一个传说未经史傅,却深为人所乐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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