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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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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小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还是多睡一会儿吧,天还早得很呢。” “天色都已大亮了,怎么还称早呢?夫君,我要陪你去,虽然我不能帮忙,但我要看着你。” “小桃,这儿只有一匹马留下,我已经起晚了一点,必须要赶一程,所以不能带你慢慢的走了。再说,我也不希望你在身边看我跟人决斗,我会分心的。” 小桃放弃了努力,她知道豫让说不行的时候,就是不行了,他从来没有改变过既出的言语过。当他以剑客的身份开始游侠江湖时,即已如此,十年来都没更易,绝不可能期盼他此刻改了。 小桃只能以另外一种方式来要求他。“豫让,我不去了,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回到这儿来。” 豫让怔了一怔,笑道:“当然了,这儿是我的家,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当然要回来的。” 小桃神色庄然:“夫君,你听清楚了,刚才我叫你名字豫让,是要你以豫让的身分回答我的。” 豫让又是一呆。他是有点别扭的感觉,却说不出在哪儿,现在才明白,那是称呼上的不同。 小桃称呼过他豫大侠、豫先生、爷、大哥、夫君……那是因关系的发展而异的,从没有称呼过他的名字。 这次不但直呼其名,而且语气也不同了,所以听来会那么的不舒服与陌生。 小桃仍是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豫让不安地作了一番思索道:“小桃,这又有什么差别呢?难道豫让就不是我了吗?” “对我说来,豫让和你的确是两个分开的人,而且截然不同。前者是天下闻名,冷静而正直的剑客,后者是我殷勤而体贴、能干多劳的丈夫。我知道我丈夫是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才问豫让。” 豫让仍是在沉思中,最后终于道:“我会回来的,即使我死了,我也会回来的。这儿是我的家,我的根,在我有生之年,我会在此地真正地工作。” 小桃放心了,她知道这是可靠答复,一个丈夫或许会骗他妻小,但是剑客豫让绝不会骗一个女子的。 豫让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做了件很奇怪的事,也抚了一下她光滑而袒露的肚子。落手很轻,就像是父亲在抚着孩子的头顶,他脸上的神情也是充满了慈祥。 豫让的脸上很难有表情,而且从来也没有显露过慈和的表情,这是一种亲情,是父母对子女所专有的神情。豫让没有孩子,他何来此等神情呢? 难道他是在向那尚未成形出世的孩子打招呼吗? 小桃一直想不透他这个举动与这个神情的意义,他为什么要抚摸一下她的肚子呢? 是表示情爱的抚摸吗?不可能,因为她此刻还是裸露的,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胸、她的腰,甚至她的臀,都比肚子上更能表达情意,小桃是背向豫让,伸手来抚摸肚子是很难的一个动作。 当她真正地想透豫让的心意的时候,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豫让是在诀别,向他向未出世的孩子诀别,意味着他将见不到这孩子的出世了。 豫让急急披上衣服,冲出了门外,待小桃穿好衣服赶出,蹄声已远,朦胧的朝雾中早已失去了他的影子。 小桃没有追上去,因为豫让说过不要她去的。 回到屋里看看,她意外地发现已经被整理过了。昨夜,吃过的碗皿原本是狼藉地堆放着的,都已收得干干净净地放在一边的竹筐中,而且还洗过了。 连地上的残屑也都扫过,屋里没有第三个人,这一定是豫让做的。 难道他昨夜一夜没睡,又起来做了这些家务吗? 在决斗的片刻,他居然还有闲情来帮忙做家务,难道他对那场决斗果真是如此的有把握而不在乎吗? 小桃实在是不懂了。但她知道豫让的内心中绝不会那样轻松,他所表现的一切从容太反常了,也许他是籍此来掩饰或排除内心中极端的紧张。 他果真是如此紧张吗? 这个答案恐怕谁也说不出来,连骑在马上的豫让也同样的无法回答。他的身子坐在马上,心里却汹涌着千百头思绪,无法整理出一条来。 他说不出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满心的烦躁,却没有一点原因,他心里很焦急,但没有催马急赶,由着它高兴,以小碎步在清晨的林子里慢跑着。 他似乎要去赶做一件事情,但却是一件不急的事情,他只想快点做完了而已。 豫让知道这不是好的现象,也不是应有的态度,他从来没有像这样的无聊过。 在生死决斗前的片刻,会有无聊的感觉,这是件可笑而难以令人相信的事,但这是真实的感觉。 无聊,无所事事,又不知如何是好。他忽然想起一个待决的死囚在绑赴刑场前的一段时间,是不是跟他此刻一样?他想应该是差不多的。 来到了约定决斗的地方,他又是一震。他发现这儿早已聚满了人,密密重重地围成了一个圈子。 本来还是在嗡嗡地低语,当他的影子突然出现时,一下子,静了下来,几千个人,突地变得鸦雀无声。 那是一种令人很难过的气氛。豫让看看那些人,一半是身着甲衣的赵国士卒,另一半是河东的百姓,甲胄鲜明的战士们空着双手,但布衣的百姓们反而执着刀戈,这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王飞虎恭谨的走过来,施了一礼,亲手接过他的马匹说道:“大哥,您来了,昨夜安好?” “很好。饱睡了一夜,小桃还没起来呢。” “小桃?”王飞虎现出了疑惑之色。 豫让道:“是啊!我已经找到了小桃。难道你还不知道?” “小弟不知道。她还好吧?” “好得很,她就在那栋农舍里,你知道那地方吗?” 王飞虎的答复是令豫让颇为吃惊,他居然不知道那所农舍的事。不过他又继续解释道:“这都是文姜夫人安排的?她安排的事,小弟从不过问。” “那所屋子经营已很久了,看情形她是准备辟来跟我一起隐居的,你怎会不知道?” 王飞虎道:“那小弟就不会知道了。文姜夫人说过,她自己看好了一个地方,待大哥由赵国回来后,可以共偕隐居,远避尘世。她不让小弟知道那地方,就是怕小弟日后会去打扰。她说住那儿后,至少要隔离尘世十来年!” 豫让笑道:“那个地方虽然僻静,也不能说是隔避人世,何况人也不能隔绝人世而生活。” “夫人对那些都有安排,有一些真心崇拜追随她的人会去帮她的,这次送小桃,她就挑了那几个人,小弟心想,可能就是那个地方了。那儿很好吗?” 豫让笑道:“好极了,林木森森,土地肥沃,原野广阔,水源充足,林中有鸟兽,河中有鱼虾,是居家耕作最好的地方,只是人烟太稀,而且来往不便,骑马还要走上半天呢!” “这都不成问题,只要把日常生计的必需之物多带一点去就行了。那儿没遭到破坏吧?” “没有。”豫让道:“而且姚开山也被我驱走了,送小桃去的三个人都还好好的。以后小桃若是有什么所需,她会出去找你,希望你能照顾她一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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