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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这么做自然也要冒相当大的险,豫让此刻正是万念俱灰,心力交瘁之时,所以生趣全无,经过两天的休息后,或许他又斗志充沛了呢?

  但襄子不但愿意冒这个险,而且还表示希望能在那种情况下轰轰烈烈的一战。

  这是一个剑士的胸襟,也是一种剑士间的了解,襄子虽然没说出来,他相信豫让必能了解。

  豫让看着襄子,目中泛起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长久后他才收剑一拱手道:“君侯,后天的凌晨?”

  “是的。后天凌晨,我在这里等候,这两天我就住在大营之中,你知道我不会逃走的。”

  豫让点了头:“我还是住在那间酒店中。”

  “好!我们住得很近就更好了,我若有什么动静,你立刻就会知道。”

  豫让道:“我住在酒店中,因为我一直都住在那儿,那是我在此地的家,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襄子笑了一笑道:“我这话也不是说给你听的,这里有很多你的朋友故旧,他们不像你这么信任我。”

  豫让道:“此地虽为河东,但是要对君侯不利的只有我一个人。”

  襄子道:“我知道。我在这里是做客的,我会谨守客人的本分,而且我也会约束我的属下,不去打扰你。”

  两个人都很客气,完全看不出有一点要拼命的意思。

  豫让又是一揖道:“君侯请上马先行吧!”

  襄子道:“不,还是先生带了尊夫人先请吧。先者为大,对尊夫人,我不想说一句哀唁的话,只有万分敬意。”

  “谢谢君侯,既是如此,豫让就告罪了。”

  他弯腰抱起文姜的遗体。这个美丽又可敬女人,虽然生命已经离开了躯壳,但她仍然是那么美丽、庄严,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她在尘世间享受过尊荣富贵,也得到了爱情,她活得有声有色,死时壮烈凄艳,似乎她所追求的都已经得到,因此她没有半点遗憾而去。

  经过两边伫立的行列,赵国的军士们执戈致敬,河东的父老子弟们也再度跪下,虔诚的致上他们的哀敬之意。

  豫让进了酒店,襄子仍然是步行由门口经过,走出很远才上马,河东的父老们也远远的绕开了。

  只有王飞虎一个人悄悄的走过来。他看见豫让把文姜放在炕上,然后站在一边发呆。

  虽然他尽量放轻脚步,但豫让仍是听见了,没有回头,但声音相当平静:“飞虎,很多事都要麻烦你了。”

  王飞虎忙道:“大哥,这是小弟应该尽力的。”

  “襄子回营去了?”

  “是的。他把军卒也集中到大营中去了,一个都不放出来,而且直到后天凌晨决斗时,也不让他们出来。他会当着部下的将领们,颁给我一方军令,要我负责这两天的逻守任务,只要现在有赵国的军卒出营,可以立予格杀。”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他说是不愿意引起冲突或误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部属们对他如此纵容大哥十分不满,也许会借机会前来骚扰生事,不利于大哥。”

  豫让轻径一叹:“这个人的魄力实在很够。”

  “是的,大哥。小弟说句放肆的话,他的一切,实在比智伯强。”

  豫让想了一下道:“差不多,只是他的运气好一点,成了胜利者而已,成功的人,总是容易表现大方的。”

  王飞虎点点头,欲言又止,豫让笑笑道:“飞虎,有话尽管说出来,在我这儿,什么好拘束的。”

  “有件事要大哥替小弟作主。”

  “什么事?是不是襄子封你什么官职?”

  王飞虎微微一震:“大哥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是可以想像得到的。现在河东已经是他领地了,而智伯无后,他必须要找个人来管辖这片土地,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更适合的人了。”

  王飞虎道:“他要委小弟为河东守,领河东地,岁食千钟。他说这是他所能给予最高的食禄了,万钟以上的禄采是爵禄,要由天子来颁赐的,他答应我干几年后,由他呈请镐都天子,再进升加我的爵位。”

  “这是好事。兄弟,由剑士而晋封爵位的,你是第一人,也为我们江湖游侠们争点光。”

  “大哥,小弟志不在此,这也完全是大哥大嫂的提拔,否则小弟一介武夫——”

  “不。兄弟,你的才具很适合这份工作,干游侠倒是埋没你了。再说,这也是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我们并没有帮助你什么。”

  “小弟本来不想干的。”王飞虎道:“但是赵侯取出了一封简缄,说是出于大嫂的请求。”

  “啊?”豫让道:“文姜还会干这种事?”

  “简缄上的确是大嫂的亲笔,而且也有大嫂的钤记,她是为了河东的未来计,才向赵侯提出这个要求。”

  豫让笑笑道:“文姜总是把一切都想得很周到的,不,也只有让你来管理河东,才能平安无事,若是赵侯另外派人来,不会像你这么体恤老百姓的,而百姓们也不会服从他,那样,天下又将多事了。”

  “大哥不反对小弟接长此职?”

  “当然。我怎么会反对呢?你能有正当的出身,我只有高兴,而且为河东的父老计,我也替他们高兴。”

  王飞虎迟疑良久,才委婉的道:“大哥!既然您不反对小弟接长此职,那小弟就要斗胆提一个请求。”

  “是有关后天决斗的事?”

  “是的,大哥。我不是请你取消决斗,只是请求在剑下饶赵侯一死。因为现在杀了他,实非河东之福。这不是小弟为恋栈富贵才作此请,河东的父老们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只是很难为此进言而已。”

  豫让笑笑道:“何以见得一定是我杀死他呢?他的剑技很精,我已有两次失败的前例了。”

  “那只是意外使然,若是你们面对面决斗,大哥绝对有把握能杀死他的。”

  豫让苦笑道:“你对我倒是颇有信心的。”

  “是的!大哥,小弟也是学剑的,对剑术的优势很清楚,宫廷中贵族的剑法重在修身养志,绝对无法与江湖上的剑客相较。他们的剑华而不实,气势有余,辛厉不足,重守而不重攻,自保尚可,攻击则逊色多了!”

  豫让道:“兄弟。你若是以这种看法去评测赵侯的剑法可就错得厉害了。他绝不是你想像中那种浮夸的剑手,气势磅礴,变化精微,劲强势锐,是我平生仅见的一位高手,我或许能刺杀他,但绝无可能胜过他!”

  王飞虎不禁默然,片刻后才道:“大哥决心要杀他?”

  豫让想了一下道:“这很难回答。我私人没有半点要杀他的理由,只是答应了智伯,必须要完成这件工作!”

  王飞虎想了一下才道:“大哥,智伯与赵侯并无私仇。以前是为了要并吞赵国的权势而杀他,现在那个原因已经不存在了,但为了河东,却不能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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