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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毁形鬼使道:“从前本使曾听说过你是本教中大有才智之上,果然不假。你怎么说?咱们一言立决。”

  周老二道:“在下甚愿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毁形鬼使道:“那很好,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话声中一棒扫去,抽中周老二左腿,啪劈一声,周老二痛不可当,撵因地上。

  双腿腿骨尽行断折。

  原来毁形鬼使哭丧棒的劲道分作前后两波,前一波的力道折断了左边腿骨之后,跟着第二波的劲道透过去,把右腿骨也给折断了。

  下午约是未初时分,周老二用两只拐杖代足,通过一道铁门,走人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

  桌边一个美丽的妙龄女郎支须沉思,那铁门开关的声音竟不曾使她转眼瞧上一瞧。

  周老二凝身不动,心痛如绞。

  在武林人眼中,她出身高贵,容貌俏丽,又是青春年少。

  若是匹配与那恶魔似的银老狼,实在悲惨不过,岂只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且。

  不过世界上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的呢?

  退一步说,拖延着生存的机会,或者有柳暗花明的转机也未可料。

  “阮小姐,在下是周老二。”

  “哦,是你。”

  她迅转眼望过来。

  “我还以为又是那些做说客的无聊婆娘。啊呀,你的腿怎样了?”

  周老二苦笑一下,道:“在下双腿折断,但这是小事,不足挂齿

  他把身子靠墙,便不费什么力气了。

  “在下也是说客,这一层阮小姐定必想不到吧?”

  阮莹莹惊异地凝视他,好像想从他面上的表情找出什么道理似的。

  “你来劝我嫁给那头野兽么?真的么?你真的要我那样做?”

  周老二严肃地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在下斗胆请问小姐一个问题,你如是不愿偷生苟活,为何现下还不自寻了断?”

  他不等阮莹莹回答,自嘲地笑一声,又道:“你不必回答,在下其实也知其故。这个房间防卫甚是周密,体武功已被禁制,四肢乏力,纵想自寻了断,也是有所不能。”

  阮莹莹倒了一盅茶,起身走过来,端到他嘴边让他喝。

  周老二一瞥之下,见她掌心写着“待时而逃”四字。

  于是呷了一口,点头道谢。

  “你很坦白,”她说:“我正在想要不要痛骂你一顿。”

  周老二道:“小姐是明智知机的人,心知骂在下一顿,也是徒然。故此打算忍住气,听听在下劝婚的说词。”

  他稍歇一下,暗自猜想那银老狼不知有没有亲自在门外盘听。

  “在下早先亲眼得见梅刚兄在蚁窖中,惨遭万以啮身之苦,又见哑婆婆囚锁于水牢中,那水含有毒质,哑婆婆的样子瞧来痛苦无比。”

  阮莹莹轻叹一声,道:“我答应了这头亲事,他们就可以脱离苦海了,是不是?”

  她忽然打个寒噤,如果这一拖延手段到头来竟然弄假成真,她一生一世要陪伴那野兽似的男人了。

  万家愁的脸孔和另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孔浮现在眼前,万家愁沉默淳朴,却极坚强有力。

  另外那个青年便是沈君玉,在烟柳蒙蒙,波光万顷的湖边的那段恋情,怎能忘怀?

  阮莹莹的劳心抽痛起来,连连叹气不已。

  她的父亲智慧仙人阮云台,智名满天下,平生算无遗策,可是这回摔起变化的,恐怕他也出乎意料之外。

  他能不能在吉期已届之前,把魔掌中的独生爱女救出生天?

  沈君玉听到这个铺张得天下皆知的婚讯,会不会前来惹事?

  万家愁现下在哪里?

  他内伤未愈,没有她在旁边照料,实在甚是危险……

  周老二的声响传入地耳中:“吉期定于下月中旬,阮小姐,那银个主乃是白莲教南支领袖,势力极大,武功深不可测。你嫁得这等夫婿,也不辱没了你。”

  这样说来,还有三十多天,在这段日子内,银老狼会不会来侵犯她呢?

  阮莹莹摇摇头,不敢想下去。

  反正就算不答应,银老狼想犯她亦不是办不到。

  万家愁悠悠睁开眼睛,但觉天色甚是晦暗,似是阴雨连绵时的天色,教人感到无端不大舒服。

  他觉得虚弱无力,但仍转眼四下打量,一面回想前事。

  目前到处,天花板是一片发白霉湿的石头,四面墙壁也一样。

  原来是在山洞里。

  万家愁猛地记起,在那阴风洞内他气竭力尽,内伤发作,昏迷过去。

  到现在不知已过了多久?

  这儿是什么地方?

  邝真真厉无双她们是否无恙?

  这个石洞约是两丈方圆,潮湿灰暗。

  石进洞壁有道宽约尺许三尺来高的裂口,便是唯一的出入通路。

  万家愁吸一口气,运转内息。

  但觉那股内息若续若断,若有若无,全然提不起来。

  试着动弹一下四肢身体,虽然能够移动如意,却感到甚是软弱无力。

  从前好几次内伤发作之后,比现下的情况更糟。

  只有最后那一次例外,当时回醒之后,幸得吴芷玲之助,情况最好。

  真可惜吴芷玲不在这儿,否则我只要不死,总能恢复几成功力。

  万家愁一想起吴芷玲,心中掠过一阵温暖,但也倍觉怅惆。

  前途茫茫,命运难料,能不能与她重逢再见呢?

  万家愁慢慢坐起身,这才发觉床榻只是一块木板,却铺有厚厚的褥垫,被子也很厚暖。

  床板是被几根绑扎而成的架子托高,离地两尺。

  只见接触地面的架脚,竹身上已长着一层发霉了的白毛。

  万家愁吃一惊,瞧清楚那些粗竹青气未消,显然所折未久,却已长了霉,可见此地湿问异常。

  他盘联而坐,摒除杂念,小心缓慢地调运内息。

  他修习的军茶利神功乃是天竺无上功夫,极是神异。

  只片刻间,丹田中便已集聚了一小团真气。

  万家愁对付内伤已有了丰富的经验,知道绝不能急利近功,如果稍一勉强,内伤随时会触发而昏死。

  只要小心逐日调运内息,丹田中的直气渐渐充盈,功力也就慢慢恢复。

  虽是不能完全复元,只要假以时日,练回几成功力却可能办到。

  他离开床铺,在洞内走了几匝,舒展一下筋骨,可不敢过于操劳,仍然回到床上。

  躺了一会,百无聊赖,不觉朦朦胧胧睡起来。

  突然一阵低微的步声传人来,万家愁回醒了一大半。

  接着两个女子口音从裂缝透进他耳中,一个说道:“唉,妹子.我叫你别走得太远,你怎的不听话?”

  另一个柔声道:“大姐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万家愁这时才完全清醒,听那口音分明大姐是伤心谷主厉无双.妹子是五毒魔女邝真真。

  这两个女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姊妹?

  正要开口招呼,却听厉无双又道:“妹子,你一有空就钻到被窝里搂住万公子睡觉,这算是哪一门子的治疗秘方?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邝真真道:“这秘方原是大姐教我的呀!”

  厉无双道:“我真后悔不该去问那返魂叟,哼,瞧他教了个怎样的乱七八糟秘方,真真混帐该死。妹子你记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老的少的全都一样,你犯不着侍候万公子,没的白白糟蹋了自己。”

  邝真真道:“大姐昨天还说万公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须当还报。瞧,我虽是日夜陪他睡觉,虽是大家都光着身子,可是万公子至今昏迷不醒,你不说我不说,天下有谁知道?”

  厉无双道:“总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们上了那糟老头子的当啦!”

  她们说到这里,万家愁可把开口招呼的意思全部打消了,还连忙闭上眼睛,装作昏睡未醒。

  只听邝真真道:“唉,这很负心竹我片刻不能离手,一离手就心烦气促,自己感觉到生命的火焰慢慢暗淡下去。但一拿负心竹,便没事了,大姐,你说怪不怪?”

  厉无双缓缓道:“我问过那狗屈不通的神医返魂叟,他说这负心竹不是天林地宝,而是世间大大的祸根。他又说你只因还未练到心竹相通合一的地步,所以负心竹一离手,体内的诸毒便被你无意吸入的黑煞明风所克,生机慢慢萎缩,至死为止,所以目前你是竹在人在,竹亡人亡。”

  邝真真声音很平静,道:“小妹也是这样想法,只不知返魂叟说了些什么没有?”

  厉无双道:“他的话不必尽信,但你要听我说也无妨,返魂叟后来又言道,你五毒门应该有一种独门绝毒内功心法,须得有这门内功,才可以练到心竹相通合一的地步。嘿,嘿,妹子,你猜他最后怎样讲法?”

  邝真真道:“他说我一定练不成功,对不对?”

  厉无双讶道:“奇怪,你怎生得知呢?”

  邝真真苦笑一声,道:“因为我从未听过本门还有一种绝毒的内功心法呀。我既是不识其法,当然一定练不成功了。”

  厉无双道:“不对,那糟老头子怎知你没有那种内功心法。他说你若练到心竹相通合一的地步,便可举世无敌,天下武林任你横行宰割……”

  她忽然把声育放得很低:“连冥天宫主人,也就是魔教教主,也变成你的奴仆,听你使唤叱喝……”

  邝真真发出抽冷气的声音,细语道:“听你说冥天宫主人神通无边,武功精深博大,如浩瀚海洋,天下无人能测度泛岸深浅。我……我……凭一支负心竹,就可以压倒他么?”

  厉无双道:“所以嘛,我说那糟老头子根本是胡说八道,你千万不可痴心退想。”

  邝真真默然片刻,才道:“我们瞧瞧万公子去,唉,返魂叟说用纯阴之气,可补他纯阳之损,但何以一连七天之久,万公子还不回醒呢?”

  厉无双沉道:“但返魂叟的法门好像也有点功效,万公子的样子看来已恢复了生机,不似那天简直像个死人一般。”

  邝真真道:“大姐这话甚是,起初他身子象冰块石头一样,但现在呼吸均匀,全身柔软温暖……”

  她们先后从隙钻入洞去,在床前站定,瞧了一阵,万家愁故意哼哼咯咯几声,翻个身子。

  邝真真大喜道:“大姐,大姐,万公子会动啦……”

  厉无双道:“且勿惊扰他,耐心点,等他自行回醒。”

  听她此时口气,真不能相信她曾经劝过邝真真中止救治万家愁。

  又过了一阵,万家愁睁眼,回转头颅顾视。

  见到邝厉二人,便软弱无力地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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