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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〇


  沈宇有满腔的感激和欣慰,却是无暇细说,身形落地,便急急留意中年妇人的动静,但他定神一看,却又大感错愕。

  原来场中在片刻之间,已起了极大的变化,那看似已陷疯狂颠峰的中年妇人,此刻已忽然间安静下来,而在她面前,不知何时已站立着三个神情严肃的人。

  那三人一字排开,当中一人手提长剑,白发飘飘,是一名上了年纪的道士,道主左边是一名手提细棒,脸色枯黄,身才瘦小的老乞丐,右边则是一名貌不惊人,一身商贾打扮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商贾虽然貌不惊人,但手中所握的兵器却异乎寻常,那是一把罕见的软剑,剑身忽伸忽缩,寒光闪闪,跳跃不定。

  那三人正是这次重九之约,和厉斜打算在泰山口观峰上作生死之斗的主要人物,神剑胡一翼、病丐和无名氏等。

  神剑胡一翼目注中年妇人,神情显出从未有过的凝重,过了片刻,才重重地吁了口气,道:“一别经年,想不到谢夫人竟落得这般地步,可惜,可惜!”

  中年妇人双目火红,骤然瞪视着面前之人,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病丐手中的细棒子一指地上谢辰的尸体,厉声质问道:“这人也是你动的手脚么?”

  中年妇人身子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通红的双目忽然泪水盈眶,但却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远在一边盘坐止伤的了尘大师,忍不住高声念了一声佛号,道:“谢辰正是被她所杀,这妇人心肠恶毒,本性已失,不可再留在人间。”

  病丐转脸遥向了尘道:“老和尚你如何了?”

  了尘大师叹道:“老朽一时粗心,误尽苍生,不但害死了胡姑娘和修罗密手,自己也丢掉了一条臂膀……这是老朽罪有应得,不算什么,只是这妇人手中的短剑,乃世间奇毒的古物,各位可要特别小心。”

  病丐回过脸来冲着中年妇人厉声道:“虎毒不食子,你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难道你真的已丧心病狂,连禽兽都不如了么?”

  中年妇人忽然一阵咯咯大笑,忽然脸色一沉,双目凶光暴射,冷森森道:“既然知道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放过,你们还敢赶来送死。”

  话声甫落,奇祸短剑倏地出手,一道惊人的雷光,直向当中的神剑胡一翼闪击过去。

  神剑胡一翼不愧为一代剑法大家,一看剑光,便知厉害,当下不去攫挡剑芒,连忙飘身后退。

  他们三人原就研习好了一套用以对付魔刀厉斜的联手合击之法,神剑胡一翼一旦后退,乃是诱敌深入,左右两边的病丐和无名氏,立即同时出手,一下子便变成了左右夹击对方的情势。

  谢夫人左右受攻,那道攻出的剑光忽然化线成面,变成一层惊人的光幕,但闻一阵锵锵铮铮响,病丐和无名氏两人连声暴喝,同时飘身向旁跃开。

  病丐定神一看,自己手中原是细细长长的棒子,此刻已被削去了半截。

  无名氏手中的软剑虽然仍安好无恙,但却是惊出一身冷汗,若不及时将剑身的力道收回,以对方剑气相触之时刹那间变成了一把柔软的兵器,此时恐怕亦被对方削断。

  病丐和无名氏一旦被迫撤开,神剑胡一翼便变成了孤军受敌,而且事出仓淬,大停事前的安排,此时眼见对方的创光继续向自己闪击而来,一时倒感不知所措。

  亏他毕竟是一代剑法大家,临危不乱,在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情形下,只好聚毕生功力于剑身之上,一招“潜龙出浑”,银光暴射,直向对方的剑势迎去。

  两剑相触,进出一道惊人的火花,神剑胡一翼和谢夫人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胡一翼的长剑并未被奇祸所削断,那是因为他运用了本身真力贯于剑身之故,但正因为这样,此时已感到血气翻涌,呼吸急速,满脸通红。

  这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谢夫人一声清啸,又闪电般抖剑向胡一翼刺到。

  病丐和沈宇等人莫不大吃一惊,因为高手一看便知,胡一翼刚才就等于是用自己的真力去和对方的宝剑相拼,虽然挡了一招,但已经没有再战之能,此时即使是文弱书生,都可举手将他去倒。

  病丐和沈宇等心中又惊又急,但在距离上和能力上此时均已无法出手相救。

  突然半空中绽开一声大喝:“停手!”

  这一声如早雷似的大喝,虽仅是声音,但任何人都感觉出它蕴藏有不可抗拒的千钧之力,不但谢夫人突然收封住手,连林峰、尹奶和那黑衣人也同时停了手。

  全场一时雅雀无声,但过了片刻,却未见有任何动静,不知道这春雷也似的一声大喝,到底是从何而来?谢夫人似被这一声大喝喝得冷静下来,但脸上却忽然间换上了一层阴骛的冷笑,脸型歪曲,尤比刚才那种癫狂的神情更令人不寒而栗。

  她身体一动不动,但那双充满着恶毒的眼睛却是骨溜溜地转着,显然是要找出那发声暴喝的人来。

  其实,又岂止她在找寻?在场那么多人,莫不在找寻,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出那声音到底从何而来,包括沈宇等那些高手在内。

  四下静得惊人,就像暴风雨来前一样的静得有点儿迫人。

  一阵轻微的山风扫过,跟着飘来了一个男人庄严的声音道:“沈宇,你腰间那口刀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宇一怔,留神倾听,却听不出那声音从何而来,而对方既然能看得到自己腰间的宝刀,可见他就隐藏在这附近不远,但自己意辨不出发音的方向。

  那声音忽又飘过来,似是大为不悦,冷冷道:“沈宇,我问你的话,你可曾听到?”

  沈宇道:“听到了。”

  那声音飘过来道:“既然听到了何以不回答?”

  沈宇道:“阁下是什么人?”一边发话,一边暗中留神倾听,以辨出对方隐藏发话的所在。

  在场众人,也和沈宇一样,莫不全神贯注,打算找出发话者藏身的方向。

  哪知等了片刻,却是毫无回音,四下又岑寂得更加迫人。

  在大家的感觉上好像过了很久,那声音才又忽然间传过来道:“沈宇,你那口刀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宇道:“阁下还未告诉我你是谁。”

  那声音勃然怒道:“是我先问你的;可不是?”

  沈宇一想也对,只好道:“是从一个叫黄金冢的地方找到的。”

  那声音道:“好福气。”过了片刻,又追:“能不能借我一用?”

  沈宇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如何能随便借刀你用?”

  一阵沉默,然后那声音似是大感不耐道:“沈宇,沈宇,你今日如何竟变得如此愚蠢?”

  沈宇心中叫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是他。”正想开口说话,那声音又道:“我只是暂时向你借来一用,事后保证归还于你就是了。”

  话声甫落,谢夫人突然发出一声桀桀怪笑,一顿足,身形如脱弦之箭,一下子射入了那块巨岩石之后。

  沈宇暗叫一声道:“糟糕!”

  说时迟那时快,谢夫人身形射入巨石后面之后,立即冒起一道寒芒,跟着弹起了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眨眼间来到了场中站定。

  大家定神一看,那跟在后面的正是脸型更见歪曲的谢夫人,前面站的则一身黑袍,头戴遮阳笠的真正七杀刀传人厉斜。

  厉斜背对谢夫人站着,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到三、四步远、而厉斜手中那把长刀,此时已经只剩下了半截。但说也奇怪,两人飘落场中站定,厉斜虽然背对着谢夫人,而且手上的兵器又已毁去了一半,但谢夫人一时却也不敢贸然出手进攻,只用一双恶毒无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厉斜的背项,生像厉斜的背上有什么东西非要她看个清楚不成一样。

  神剑胡一翼忽然轻轻一叹,身子摇了摇,然后颓然跌坐在地上。

  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大家的目光和精神都已全部集中到了,谢夫人和厉斜两人的身上。

  厉斜慢吞吞的回转身来,面对谢夫人,然后举起断刀,在空中像书写草字一样慢条斯理地胡划一通。

  谢夫人则纹风不动,也不看厉斜断刀在划些什么,目光只盯着厉斜的眼神,等厉斜划到一半,奇祸短剑忽然射出一道寒光,指向厉斜的断刀。

  厉斜似是不敢让兵器被寒光触及,倏地收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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